第四版：4
杨梓林
阿斯哈图石林
一
一些石树，形状千奇百怪
你看到的是徜徉其间的人流
和一副副神态诧异、兴奋的表情
却找不到一枚原始的树种
石树下一位安详的老人
打坐成另一棵石树了
这让我想起祖父曾经的样子
坐在家门口的一棵老榆树下
他的故事始于洪荒远古
那时天和地为胞衣，海水为羊水
胚胎还在腹中蠕动如虫
某一天
羊水破了，我站在大青山巅——
我
成了那个唯一脱胎换骨之人
二
起伏转向突兀，不长草的地方
长出石头，再从石头的缝隙
长出草和树
草生成天下最美的草原
辽远，空灵，纤尘不染
草海茫茫，草海的天际线，无限接近
又从无碰触
树和我一样，有时在石头下
有时爬到石头上,有时
我把自己想象成一棵树
多毛，蓬松，惰性，固定……多像
一块泛绿的石头啊，于篝火中闪烁
石头千硬，神形万奇
兼亿年修炼，却不比
这人间百年的珍珠，撒落天堂草原——
每逢脆草渐远，遍野的牛羊
羊皮袄一样，抱起一地清寒
耗来河
一
耗来河的小身子骨，小也世界第一
今夜有约，抚琴的人，琴音顺流而下
鼓瑟的人，瑟声溯流而上
耗来河自己纹丝不动
像僧人在禅堂打坐
今夜有约，我枕着星辰入睡
麻嘴鸭一样，去游弋、体验风浪里的今生
而一条河，似乎更在意自己的往生
像我，总喜欢活在自己的过去
走向草原深处
来生已无退路
生成大湖一滴
牛羊的蹄印子
将九曲的河床挤瘦
蒙古马
将伫岸的河柳挤瘦
逆水而上的华子鱼
洄游
大网被肥硕挤瘦
风雪在归途,皮筏子在归途
甚至，许多风情往事
风和野鸟，也在归途——
因为小，便不像河了
耗来河表面看是静止的
而万物总在流动中
流动中安身立命
二
将清澈奉上蓝天
将奔跑交还大湖
放，与放不下的
均得以安生,于寥廓中见虚无——
一条河，将自己托付离离原上
辞别故道，隐匿无尘的肉身
和不朽的灵魂
我来自黄金七八月份
一条河的踪影难觅，只问缘
譬如上次：它以一衣带水
遍访绵延起伏的草海花香
此次寻未果
一条河
达里湖这一须之痒
只待月落风乍起
轻轻一绊
轻轻一绊……尔后
它继续隐匿时光中
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