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前一天,韩东的眼皮就跳,左眼跳完右眼跳,跳得他好不心烦。
那天夜里,老婆在被窝里对他说,明天日子不好,你就在家歇一天吧。他想了想点头答应。
韩东是个老实勤快人,早晨起来,看天气不错,觉得这好天气休息是浪费,就改变了主意。吃完早饭,套上马车,去山里拾柴了。
到了山里,他卸了马车,拿上劈斧就去寻柴木了。
他哼哼着小曲刚走进一个沟叉里,就看到一堆枯叶上面横着一棵倒下的枯树,他心里自然很高兴,他打量了一下,这棵枯树整理一下,能装满马车,看来,今天时运不错。
他美滋滋的朝枯树走去,突然,枯叶堆就像爆炸一样,翻飞的树叶下窜出一个巨大的怪物,吓得他差点坐在地上。
是头野猪!
又遇上可怕的人类了!
野猪拼命地向沟里逃去,再有五十米,拐过这个山弯,我就能脱离他的视线了,它想。
几年前,也是在近似于相同的环境下,它们家族遇上了偷猎者,它们也是拼命地逃跑,也是这样的距离,但它们没跑过子弹,它亲眼看到母亲和父亲倒在血泊中……那时,它还小,不知是偷猎者没看上它,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它侥幸逃脱了。从那时起,恐惧和仇恨就埋在心里,特别是那要命的枪声,更是时刻响在它心灵深处。
但今天,它没有听到这样的声音,它觉得有些困惑和好奇,快到山弯时,它停住,转过身来,想看个究竟。
它今年八岁了,正值壮年。前两年,因和一同伴争夺头领时战败,被驱逐出群。它是头孤独的雄猪,现在正养精蓄锐,以图再战。
韩东见它先逃后停,以为它还是怕人的,为了拾柴时安全,他得把它赶走。他试着往前走了几步,随手在地上捡了块石头朝它扔去,石头落在野猪的前面,野猪后退到山脚拐弯处又停下来,他觉得这办法奏效了,能吓跑野猪,就跟着往前又凑了几步,捡块石头又扔向野猪,这块石头正中野猪的脑门。叭的一声,这力道如同给它弹了个脑壳,但这声音却让它焦躁不安起来,它仿佛听到了那久违的枪声,脑海里又浮现出父母倒地时的情景……它不停的晃动着脑袋,嘴里发出陈阵闷啍声,一声高过一声,综红色的鬃毛都竖立起来,獠牙外露,嘴拱着地朝他冲来,他慌了,知道自己举动激怒了野猪,转身就跑。
论速度,他哪是野猪的对手!野猪冲上去咬住了他的裤腿,他急眼了,使出全身的力气一挣,绵裤角被咬下一块,小腿也被野猪的獠牙划了一寸多长的口子,鲜血直流。
挣脱后的韩东突然明白,我怎能跑过野猪?他突然停住,转过身去,手拿劈斧和野猪直面对峙起来。野猪也停下来,红着眼看着他,他也直视着野猪,手和腿都在颤抖。野猪只愣了片刻,又凶狠地冲上来。
为了活命他只能最后一搏了,他双手握住斧把,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向野猪抡过去,“砰”的一声,他双手震得顿时松开,人也瘫在地上。
一声惨叫,他睁眼看去,斧头正中野猪脑门,整个斧头都陷进去了,斧把还在乱颤,野猪正在弹腿呢,那血红的眼睛还在瞪着他,好像在说,我到底斗不过你们人类呀。
捡了条命的韩东全身冒着冷汗,软的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看着面目狰狞满头是血的野猪,他更觉胆寒和后怕,他两手用力撑地往后挪动身子,尽量离野猪远一些……
平息了一会儿,他身上的汗水消落,人冷得像钻进冰窟窿里一样,伤口也疼痛起来。他撕下野猪咬坏的裤角,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伤口,再抬眼看一下野猪,心里咯噔一下:我惹祸了,野猪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猎杀野猪犯法呀!
跑吧,这要是让林业派出所知道了,能说清楚吗?赶紧躲开这事非之地。
他慌乱地爬起来,连斧子也忘了从猪头上取下,套上马车就往回跑。
韩东卸坐在车辕上,赶着马车在山道上叮叮当当的前行着,可总觉得那头野猪在后面跟着他,他回过头看,什么也没有,转回头,又听到了那个动静,再回头还是什么也没有,几个回合,他有些发毛,甚至有些懊恼和后悔,为什么不听老婆的话呢?为什么三番五次地赶它走呢?真个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呀……
到了家门口,马车并没停下,而是直接去了林场派出所,这段路程,韩东觉得车后面没啥动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