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版：4
乌兰布统
提到这个名字
你会想起一场战争、一眼望不到边的绿
还是一场白茫茫大雪
迎来冬又送走春
而夏天真好。金莲花真多
牛羊也多
牛羊卧在花丛中
有你无法想象的美
就像即将出征的人，他们身上披的
不是铠甲，腰里别的不是剑
而是云做的衣裳
而是，一管羌笛
五台山
多少年了，这里只有一个人
他不练武功，不念阿弥陀佛
扶犁，下种，挑水，劈柴
按时发呆，按时燃起烟火
这一个人老了
就把自己种土里
来年，长出一个新的自己
不用担心长不出来
石头岁岁长青苔
土地和石头一样实诚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失手
达理湖
必须要说到一尾鱼
它吐出体内的咸，把怀中落日
腌成流油的鸭蛋黄
吐出体内的水给两岸的芨芨草
最后吐出亲骨肉，养育那些
惯于趁冬闲，破冰撒网之人
还要说到那艘船
夏天到来，就载一船姑娘
冬天把自己冻水里
载一船中流击水的梦
而浪涛拍岸的夜晚
会听见歌声
那歌里有时有字，有时无字
有时快有时慢
那歌唱着唱着，就唱白了天
小伙
区别于姑娘，不描画眉眼
区别于大伙，不成群结队
三五人家躺在山怀
三五布衣荷锄而立
三五麻雀扑啦啦窜上树梢
三五燕子飞出杏花丛，又钻梨花林
而村东小河淌水
水从上古来，流到上古去
水至清
不养荷花不养鱼
白天养三五个光屁股小娃娃
夜里养有情人的，窃窃私语
书声
以叶子作为遮蔽
在一个叫书声的村庄
几百只鸟儿聚在一棵杨树上
商议对不远处
那片猫腰躲藏的谷穗起事
有人射出一颗子弹
他射的不是别人，是自己
他从河之北赶来
他过高山，如履平地
事实上，他才叫书声
书声最喜欢的季节是秋天
最喜欢的事
是看先生夹着课本，走上讲台
而田间镰刀生风。抢收的人
遗落三五籽实
留给扎红围巾的稻草人
留给土里刨食儿的，瞎眼雀
永远明
一灯如豆，一灯如炬
光来了，挡不住
秦大娘家的灯笼花
开了满满一院
花下卧两只芦花鸡
很老了，不叫早，也不下蛋
不过，不影响它们各自红着脸
咕咕咕，说情话
“他爹，你要是还在，就好了
这推拥不动的，人间花色……”
一只雀子飞上云天
明亮亮地，啁啾几声
那雀子，是秦大娘的信使
是她从花枝上摘下来抛上天的一个灯笼
而灯笼里，盛着半盏思念
半盏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