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和谐小区买了套楼房,这小区是新建的,环境不错,名子也顺耳。
新楼房宽敞明亮,舒适安静,入住一年多了,全家人满意,尤其是年迈的母亲,特别高兴。
可自从一个叫赫仁民(当地人把赫字读黑)的邻居搬到对门后,这“和谐”二字就成了我家的奢望。
赫仁民,何许人也?我通过熟人了解到,他是郊区的一户菜农,土地被征用后,菜种不成了,就在建筑工地上揽些内墙刮大白之类的小工程,而且还是个头头儿,熟悉他的人没人叫他的名子,都叫他“黑大白”。我听后也觉得很有意思,这黑白咋还掺和到一起了……
有好几次,在电梯间遇见一个五大三粗,面色黑红,衣服上全是白点的汉子,和我同上同下,我揣测,这一定就是对门的邻居,再见面时,就互相点点头。
这家伙太没素质了,穿着肮脏不说,还随地吐痰,时不时用五音不全的嗓子哼着小调,让人听着直起鸡皮疙瘩……
我们这幢楼,户型有些特别,每层是180平的大户型对着75平小户型,大户型当商品楼出售,小户型则安置那些城边被征用土地的农户。我的邻居就是这个类型。
我家的恶梦,从“黑大白”一家搬进来之后就正式开始了。
起初,他们往楼道里胡乱堆放东西,物业人员劝说他们,他们不但不听,还被他那个满脸横肉,胖得油桶一般的老婆骂得狗血喷头,气得物业人员不管我们这层了。我见证了这家人的凶悍和蛮不讲理,从心里打怵起来。
我妻子是个爱干净的人,见楼道脏的实在不像话,就天天收拾,可人家根本不领情,该咋着还是咋着,有时候,他家的人正碰上妻子收拾楼道,却视若无物,有时还撇撇嘴,妻子气得哭了好几场。
最可气的是,他家晚上三天两头招呼一群工友来喝酒吃饭,划拳行令,大嚷大叫,即兴时还K歌,一闹就是半宿,弄得我们一家人心烦意乱。有一次,母亲实在无法忍受了,就让我去他家说说,我敲开他家门,本想说,我家有老人和学生,你们尽快散场吧,没想到我刚进门,就被开门的“黑大白”一把抓住:“李老师,难得还能来我家!”一帮醉鬼围上来,生生把我拖到桌子上,可怜我啥意思也没表达出来,就被灌了半斤白酒,我回去后整整吐了半宿,这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呀!
那天中午我下班回家,刚出电梯口,一股恶臭味呛得我几乎不敢呼吸了,我一看,有一双挂满白色涂料的胶鞋在他家门口,一只底朝上,一只底朝下,臭味就是从鞋里发出的。我捂着鼻子开开家门,找了个塑料袋,装上那双破胶鞋,下楼扔进了垃圾箱。没成想这下惹祸了,我上楼回来,正好碰见“黑大白”在门外转悠,嘴里还一个劲儿的嘟念:“我的鞋呢?……”
我干得我就得承认:“是楼道那双破鞋吗?我以为你不要了,让我扔到垃圾箱里了。”
“你说谁是破鞋?你才是破鞋,你们一家子都是破鞋!一个臭教书的有什么了不起,你有什么资格瞧不起农民,还他妈有文化呢,屁,连人话都不会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说走了嘴,赶紧道歉、解释,可他根本不听。
这时,他的老婆也窜出来,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这种场面我第一次经历,哪是人家的对手?我连急带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色煞白,手脚发抖,像傻子一样呆呆站在那里,直到妻子开门把我拽进屋里,我才有点儿清醒,一下就瘫在了沙发上。
他们两口子又是踹门,又是大骂,折腾了半个小时,觉得解了气,才得胜回府。
从此,我家像斗败了的公鸡,只能逆来顺受;而他家,则像得胜的将军,更加肆无忌惮,不把我家放在眼里。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既然无法沟通,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为了母亲,为了这个家的安宁,我不得不谋划卖房搬家的计划,但这需要时间。
然而,就在这段时间里,母亲发生了意外。那天吃午饭,我看母亲拿筷子的手在抖,嘴和眼也有些歪斜,再问话,也说不清了。不好,母亲中风了?我急忙打120求助,不一会儿,医护人员就赶到我家。把母亲安排到担架上,刚出门,按电梯,停电了!这下傻眼了,母亲身体胖,我们人少,要从十五层步梯楼道抬下去得多长时间呀!我急得正转圈,邻居家的门开了,“黑大白”两口子都出来了,一看老太太躺在担架上,样子比我还急:“电梯没电,也不能等呀!步梯楼道窄,担架不好拐弯,我背,快呀!”
“黑大白”背上母亲一溜小跑就下了楼,后面的人紧跟都没跟上……
母亲的病得到及时治疗,一个月后痊愈出院了。事后,为了感谢“黑大白”,我请他一家吃饭,请了三次他才答应。
席间,我们交流了很多,沟通了很多,彼此也了解了很多。最后“黑大白”眼圈红红地说:“我知道你烦我们,可我也没办法呀!一个是习惯,咱在农村散漫惯了,要改还真不容易。再就是我这些工友,我得宠着惯着,当爹养着,去饭店太贵,只能在家,现在钱难挣,活难找,要是得罪了他们,活下来了,合同一签,他们一撂挑子,我就只能抓瞎赔钱……”
“黑大白”心眼儿不坏,说的也是实话。看来,我们这邻居是真做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