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起床坐在电脑前准备写作,耳畔忽然传来一阵明朗的鸟叫声——“咕咕咕咕、咕咕咕咕”,清澈响亮,顿挫抑扬。这熟悉的啼鸣,有如天籁之音,穿越时光的隧道,一下子把我带回到了遥远的家乡。
我听出来了,这是布谷鸟儿的叫声!
记得儿时在乡下,当街边的大杨树渐成绿荫,村子上空便会响起这种鸟的叫声。父亲不由地开始念叨:“谷雨到啦,该埯瓜点豆了。”我瞪大眼睛好奇地问:“啥是谷雨?为什么谷雨要埯瓜点豆?”父亲和霭地向我解释:“谷雨是个节令,俗话说‘清明断雪,谷雨断霜’,到了谷雨雨水会增多,所以是播种移苗、埯瓜点豆的最佳时节……”
父亲的话,我似懂非懂,接着问他怎么就知道谷雨到了?父亲笑呵呵地说:“你听,‘布谷布谷’,这布谷鸟儿一叫,就是提醒人们‘谷雨到了,快去播谷吧’!”我侧耳谛听,果然听到了布谷鸟儿的叫声。我对这种神奇的鸟儿充满好奇,追问父亲它长的是什么模样。可父亲说,布谷是一种神鸟,来无影去无踪,这么多年他也是只闻其声、不见其形。从此,我记住了布谷鸟儿的名字,脑海里也深深地刻上了这种“神鸟”的啼鸣。
长大后读书多了才知道,布谷鸟学名叫杜鹃,也叫子规、杜宇,还叫精卫鸟,其形如鸽,略瘦长,与斑鸠相仿,尾巴比斑鸠还长些,毛深灰,嘴鲜红,叫四声音节。“精卫填海”“杜鹃啼血”的成语都与之相关,故此也被人们当成了“神鸟”。它生性胆小,迁徒性强,人类很难接近,所以,像父亲一样尽管常常听到它的啼鸣却难睹其芳容的大有人在。
时交谷雨,北方大地滚过第一声春雷。雨滴打落到院子里的水桶上,叮叮咚咚,如一个个响亮的鼓点;而布谷声声,更像是催人出征的号角。父亲的心随之激动起来,叨着烟望着窗外。雨稍一停歇,便荷起镐头,哼着小曲去到村边那块自垦地。那原本是一片荒坡,长满了杂草。父亲一点一点开垦出来,每年种几垄烟叶、几行芝麻、几株蓖麻、几趟黄豆。父亲抡圆了镐头,像一头不知疲倦的老牛,挥汗如雨,耕作着他的土地;父亲俯下身子点种,像一个优雅的诗人,用埯刀在松软的土地上书写着诗行;父亲栽下一株株幼苗,像一位潇洒的画家,把一块块荒地点缀上绿色。
母亲在家也忙活起来。她从柴房抱出上年收起来的篱笆,将院子里的小菜园重新圈好;在西墙边埋下几粒南瓜籽,顺着篱笆墙点上些丝瓜、扁豆;把园子里的地打理好,埯一畦豆角,栽下些辣椒、茄子、西红柿秧。母亲就像位高超的工艺大师,经她这么一装点,我家的小院顿时熠熠生辉,显得生机勃勃。母亲一边干活一边指派我上树去扒点香椿、掠些槐花,我欢呼雀跃地攀上大树。晚上,全家吃着香喷喷的香椿炒鸡蛋,就着槐花玉米饼,沉浸在无比的快乐和满足之中。
年复一年,父母跟随着节令,春种夏耘,秋收冬藏,张弛有道,把日子经营得井井有条,也用言行告诉着我们:简朴的生活,也可以过得富有诗意,同样充满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