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版:4总第101期 >2020-06-19编印

少年端午节
刊发日期:2020-06-19 阅读次数: 作者:王学斌  语音阅读:

人的一生有许多难以忘怀的事情,特别是象我们这些已到“过去的事情忘不了,眼前的事情记不住”年龄段的人,更是如此。这不,又到了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端午节,四十多年前在书声公社石门沟大队上场生产队过节的情形,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大清早太阳还没出之前,家家户户的屋门院门便吱吱吜吜地打开了,这是庄稼人一年之中必须早起的一天,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人们遵守的非常虔诚。象我这么大的孩子的任务是赶快上山采艾蒿、麦苗、杨树枝和沟渠边少得可怜的薄荷,回到家把艾蒿、麦苗和薄荷摆放在窗台上,用杨树枝挑起红纸葫芦插在院门口和外屋门口。远远望去,家家的门口簇簇嫩绿下飘动着一团团火红——它标志着端午节到了。母亲们忙忙地把五彩布做的马蛇儿钉在幼小儿女的衣肩衣背上,手腕脚腕上的五彩线更是必不可少,因为节后还要把这些小物件解下放到小河里,期盼着它们变成游动的生灵,护佑着孩子们的幼嫩生命去遨游世界,抗击未来的风风雨雨。接着,便忙活着张罗全家人节日早饭,用积攒了十几天、几十天甚至个把月的白面,快速包着韭菜馅饺子。北方端午节做这种面食,实在想不出是什么原由。在那个贫困的年月里,只要能吃上顿饺子,谁还管它什么做的馅?如果非得找出个理由不可的话,估计是在那个年代的那个季节,生长出来能做饺子馅的只能是韭菜。断然不是拿韭菜馅饺子扔进水中引逗鱼儿们,而去保护投水自尽的屈原老先生尸骨不被啃食。因为那时“文革”之火正烈,烧尽了一切哪怕是丝丝缕缕的“封资修”一闪念想法。紧接着,全村就响起了呱嗒呱嗒吹火煮饺子的风箱声。长辈们边忙活着早饭,边催促着孩子们赶紧摆放桌子碗筷准备享用平日里不多见的早餐。多数人家每个人都能吃上一个染着红皮的鸡蛋,有个别人家竟然还能倒上一壶春节喝剩下的酒根儿。为啥端午节的早晨这样忙碌?这些世世代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心中都铁信着老辈子传下来的一句话:谁家的烟囱先冒烟儿,谁家的高粱先红尖儿。不管家里的那几分属于资本主义尾巴的自留地种的啥。吃罢早饭,大人领着孩子们喷着满嘴巴的韭菜味,三三两两地从家里奔出,个个都抱着口袋挽着筐,涌向通往那个名叫代黄沟的山路上,开始了他们一年中最幸福快乐的野游——釆摘一种叫代黄梗的野生植物。这种植物长的象三五片聚在一起的小巴蕉叶,但可食用部分却是叶片下面的柄,就是人们所说的代黄梗。将近中午,挎着满筐、背着满袋的人们陆续回到家中,把劳作半天儿的果实稍加清洗,放到锅里蒸。蒸熟后放到面盆里,捏几粒糖精加进去(那时的白糖红糖被当成奢侈品,只有生了儿女的产妇才能偶尔喝上一小碗红白糖水补充营养),然后用筷子搅拌成泥,一种纯天然无污染、既不花钱又能让孩子们解馋的节日小吃——粉红色代黄泥便制作而成了。这一天的快乐劲儿,可以成为我们小伙伴们整个夏天常常提起的话题,直到又能吃上芹菜馅饺子和甜甜月饼的中秋节。

多少年过去了,那种早起采摘艾蒿、麦苗、薄荷、杨树枝的忙碌、迎风飘动着红红绿绿的色彩、家家户户屋顶上竞相升起的炊烟、见面相互打招呼时喷出的浓浓韭菜味、满山遍岭人们采摘代黄梗的呼喊应答声、酸酸甜甜粉红色的代黄泥——构成了我少年时代端午节的全部内容,也成了我远离可爱的书声公社之后每个端午节的美好回忆并终生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