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版:3总第116期 >2020-10-16编印

石门沟的“煤黑子”和煤窑洞
刊发日期:2020-10-16 阅读次数: 作者:  语音阅读:

石门沟的煤是书声公社前漫甸最丰富也是最重要的物产,有地下黑金之称,全公社约有一半的生活用煤产自这里。石门沟煤矿开采的历史并不长,据说开始发现的地点是在全大队成立最晚的生产队——大柳条沟;有一年,生产队社员在村子下面的沟边挖沤麻池时意外挖出了黑乎乎的煤。从此,柳条沟生产队、石门沟大队、其他大队的小煤窑布满了柳条沟的山坡两侧。七十年代初,旗里成立了地方国营企业——书声“五七”煤矿,文化大革命期间原克旗政府旗长苗福田,下放到书声公社任工交助理主抓煤矿工作;煤矿主要领导和重要环节干部是从旗直行政机关调来的国家职工。采煤巷道电灯照明取代了嘎石灯(乙炔),铁轨翻斗车取代了猪里马子车,生产条件的改善,极大地提高了煤的产量。

小煤窑和五七煤矿距离我家住的上场三四里地,跟同村的小伙伴去煤矿从废碴中拣煤成了我放假后连干活带玩耍的营生之一。拣煤时钻小煤矿的煤窑洞子是最为惊险刺激的事:三两个小伙伴紧跟拉着吱吜作响的猪里马子车的工人(他们自称煤黑子),沿着一排排用粗大桦木柱子支起的巷道跌跌撞撞地往里摸。如豆的嘎石灯火只能照亮猪里马子车前面一条泥泞窄路,车子的吱吜声、拉车工人的喘息声、巷道一侧哗哗的排水声、我嗵嗵的心跳声充斥在狭窄的煤窑洞子里,这时才真实地感觉到了什么是下地狱。当看到三几盏嘎石灯照亮的采煤掌子面时,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情豁然开朗。里面的工人几乎是全裸着身子,无论冬夏,煤窑洞子里面都在零上十几度,繁重的体力劳动更让他们穿不住衣服;窑壁上挂着的嘎石灯照在几张布满煤尘的脸上,映衬出嘴里的牙格外白。刚进洞时,楞憋着不敢吸气,煤的硫磺气味、嘎石灯发出的臭味、工人的汗味混杂在一起令人窒息。通常一个采煤班四个人,一个掌镐的大师傅,两个小工负责配合师傅装棚子(支护棚梁和矿柱)、装筐、出渣,一个拉筐的小工往外运煤。掌镐的师傅用尖镐把煤层间的灰色渣掏出,待小工把渣清出装车后,然后再抡镐卸煤。每掘进一套棚子(约一米)的距离为一个班。采煤工作既累又危险,经常能听到煤矿砸伤人甚至砸死人的事情。老师傅告诉我们,春季大地解冻时,支护的棚子被压的吱嘎作响,压力大的地方,二十多公分粗的横梁象折根高粱秆似的;更危险的是从采空的巷道往出撤棚子,工人们叫“磕棚子”,隔两三套棚子撤一套,要求手急眼快、腿脚灵便,掌镐的大师傅躲在后一套棚子里,磕下前套棚子,小工要迅速拖走棚柱和棚梁,稍有疏忽就会酿成大祸,多数伤亡事故都是出在磕棚子时。打煤工人的吃粮除了正常的人均口粮外,每天还有一斤补助粮,挣的工分也比在生产队劳动的社员高。人们都说采煤工人“吃的是阳间饭,干的是阴间活”。我们小伙伴下煤窑洞子除了看新鲜、寻刺激外,还能找点小便宜,就是帮拉筐的工人拉车,出来后可以先从车上的废渣中抢到混在里面的小煤块,以便及早完成家长们布置的拣煤任务。

书声五七煤矿在全旗算是大矿,记得书记兼矿长叫高清云,是同学高俊生的父亲,与我家同住一个村。财务总管叫郭志谦,是邻村同届同学郭瑞华和下届同学郭文杰的父亲。两人都是克旗资深人物,高清云曾在一个公社当过领导,郭志谦是从旗文化馆调来的。高书记因他儿子负责管理矿上发电用的柴油机被冻坏,气得大骂道,“再过十年,柴油机上绑块干粮狗都会开。”此话成为当地流传一时的笑谈。老郭会计学问很深;他对石门沟地形地貌颇有研究,推测说这大漫甸下面全压着褐煤。当地人管褐煤叫柴煤,采出来的煤厚薄、大小不同,呈不规则的几何形,并且层层叠叠。令人惊奇的是,揭开煤层偶然还能发现清晰的树叶、树枝形状。后来听老师讲才知道,这是远古时代的森林经过地壳变迁形成的。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很难想象在植被稀疏的大漫甸上,如果没有上天恩赐的地下黑金,人们怎样生活下去?我家还会搬到这里居住吗?柴煤拉回家要摊开晒干才能烧,因此,大队部、学校和社员家的院子里都有或大或小的煤垛,家家屋内吹火的风箱必不可少,散布在村中角角落落的煤灰堆更是寻常可见。当早、午、晚生火做饭时,家家户户不约而同地响起了“刮哒!刮哒!”的吹火风箱声,像一曲优美的交响乐准时回响在石门沟山村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