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不经意看到,泰州市举办了一场特殊的学习会,邀请专家专门就“城市美学”这一主题开展讲座,邀请专家作报告,探讨城市“美不美”的问题,我只能说,举办方的执政水平是非常高的。在物质生活极大丰富的今天,领导干部确需要懂什么是“美”,把决策观念从“实用的”“科学的”转到“美妙的”上来,促进社会更好地协调发展。
自先民以来,美就一直追随着人们的脚步。我们看仰韶文化、马家窑文化时期出土的彩陶,那彩色的纹路,多么的美妙!陶罐的实用功能无非是盛东西而已,但是我们的先民们总觉得不加装饰就太粗糙,于是把那有韵律的、节奏的、拨动先民神经的纹路附着其上,使得实用的彩陶一下就跳出了粗糙的桎梏,虽经五六千年时光的淘洗,依然带给我们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当然,经济社会不发展的时候,谈美有些奢侈。一个人如果饭都吃不饱,不会谈色香味俱全;衣服都穿不暖,也不会追求什么品牌。可是在今天,仓廪已实,礼节臻善,完全具备了谈美的条件。不惟如此,兼实用、科学而具美妙,更是领导干部应该首要想到的。
我说泰州市的领导们水平高,绝非溢美马屁。我们看一些城市,还是沉浸在躲风避雨、安得广厦的思维中抬不起头来。所以经常看到一些任意堆放繁复重叠的体积、垂直一线上下同大的楼房矗立在平面上,色彩色调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就像从天而降的一堆东西突然堆放在这里,毫无错落、揖让、留白、掩映之美感。中国的建筑艺术传承已久,《诗经》中就有“如翚斯飞”“作庙翼翼”之类的描写,至秦而渐盛。我们看《阿房宫赋》描写的多么美妙:
“二川溶溶,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
阿房宫确乎是举全国之力而建的伟大园林,在一地区是没有这财力和精力的。我举这例子也无非是把传统的审美观念拿出来聊以资政而已。总书记提到,“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们的奋斗目标”。这个总要求是多么精彩,多么贴切!美好生活,单纯“好”也不行,还要“美”,所以称美好生活。现在社会的主要矛盾已经发生了重大转变,由过去的“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转到“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上来了,那么,领导干部的决策观念是不是由“物质”而“美好”呢?一定意义上说,领导的审美品味会直接影响或决定一个城市的审美品味,这是很客观的。
这里面还有一个审美取向问题。“美”不是物质层面的,是精神上的升华和通感。《说文解字》中说,美,从羊从大,又提到与“善”同义。美最初是实用的,羊大则羊肥,好吃,好吃便是美。美与善同义,善,吉也,有吉祥美好之意,所以美就转到精神层面上的吉祥美好上来了。领导需要懂美,就是要研究怎么把“好吃的”变成“吉祥美好的”。政治协商过程中,人民政协吸收传统文化营养,讲究“八音克谐,无相绝伦”。那么,在领导干部决策时,也应该装上“美”的这根弦,惟其如此,才会问“这样做好不好看,美不美”。既是通感,领导所谓美,在大众看来是不是美?可见,领导干部不但要自己懂美,还要能集众智,把大众的、专家的美收集上来,去伪存真,最后付诸于规划实施。
美是有选择的。何以如此?自然的便会抵触人工的,刚劲的便会抵触阴柔的,反之亦然。大草原上风吹草低、牛羊散落便已很美,如果把苏杭园林放进去显然是不妥的。那么,如何抟错综为协调,融刚柔于一炉,达到“天人合一”“情景合一”“用美合一”,应当是这个时代领导干部始终要思索的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