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大根儿来了,你再哭,就让他把你抱走!”这是光明村妇女吓唬哭闹的小孩子最有效的办法。
然而,最近这吓唬小孩子的“绝招儿”却不管用了。原因是,傻大根儿已经离开了光明村,风风光光地住进了敬老院。
大根儿原本也有父母、老婆、热炕头儿,但这样温暖的家对于他来说,在30岁时就化为泡影。
父亲病逝,让他觉得塌了半边天。当他还没有在父亲病逝的悲痛中走出来,妻子又把他抛弃了,继母也随着同父异母的弟弟去了河北。
生活的双重打击,把这个脑袋瓜子不怎么灵光的汉子彻底击垮了。本就老实木讷的汉子整日借酒浇愁,不醉不休。他的精神也开始失常,日子一夜回到了解放前……
大根儿这样一清二白,哪有女人愿意和他再续姻缘?为了能填饱肚子,每到砖厂开工生产,他就到砖厂打工,一方面是能带出一张嘴,另一方面他要躲开养育了他30年的伤心地。砖厂效益不好的时候,别人千方百计讨工钱,憨傻的他一个生产季下来除了讨口饭吃,工钱就泡了汤。
大根儿原名孙凤山,是克什克腾旗经棚镇光明村闫成隆组的“散仙儿”,因为光棍儿一个人,再加上自小有些痴傻,老早就成了村里的五保户。
偶而出把力气,嫌个千八百的,大根儿就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没酒再掂对。烧鸡燎鸭子的,再弄上几瓶好酒,几天下来这点血汗钱就让他花得溜光儿。
评上五保户后,每个月一领到五保金的那几天,成了大根儿最“辉煌的日子”。啤酒成打买、白酒成件拎,不生火,也不做饭,渴了喝啤酒,饿了、冷了喝白酒。傻吃楞喝,糊涂睡。
日子实在没辙时,他就靠捡废品度日,他的家里成了垃圾点,不但没有下脚的地儿,垃圾里散发的味道,再加上他浑身散发的酒气和长时间不换洗的衣服,常常让人掩鼻而走、绕道而行。
大根儿的脸黑得像个非洲人,整天一副邋里邋遢的怪异样子,倘若见到小孩子就瞪着腥红的眼睛,一跺脚,吓得小孩子们撒腿就跑。
2016年,克什克腾旗的脱贫进入攻坚期,大根儿的生活也发生了质的变化。
先是帮扶责任人隔三差五地给他送去生活慰问金,紧接着村干部也为他送去衣服、粮食等生活用品,大根儿的生活得到了极大改善。
后来按照政策,大根儿也成了翻修新房的体面人。不用自己花一分钱、出一分力儿,用国家补贴的13500元危房改造资金,村里负责雇人把大根儿的房舍翻修一新。
可大根儿的房子没有“新”多久,成为月光族的他,迫于生计,不得不重操旧业,没几天,他的小屋又恢复了“原貌”, 被他捡回的废品和垃圾填充满。
镇村包扶工作队员成了无偿为他清理卫生的“钟点工”。清理也就罢了,关键是清理完没几天,大根儿的生活又回到脏、乱、差的原点。
大根儿的问题成了“老大难”,也让干部很头疼,再加上长期喝酒,吃冷饭,他的胃落下了毛病,身体日渐消瘦。那种酒精中毒手抖的症状越来越明显。镇村两级扶贫工作队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这样下去不但牵扯了镇村扶贫工作队的精力,大根儿整个人也废了。
决不让一个贫困人口掉队!大根儿的问题引起了经棚镇分管领导和主要领导的高度重视,他们多次实地走访、入户调查,精准施策,对症下药,针对大根儿的幸福生活问题召开专题会研究,最后当即拍板:把大根儿送进经棚镇敬老院!
有人说,聪明人与傻子都不可怕,可怕的是既不聪明也不傻的人。大根儿就是这样的人。
没想到,一说起去敬老院,大根儿一点儿都不“感冒”。
“给酒喝不?”
“只在年节时,适量喝点儿。”
“能随便出院儿溜达不?”
“只能在院里溜达。”
“那不等于软禁嘛。不去!”
大根儿一挥脏手,打着酒嗝扬长而去。
别人问他,在敬老院里,有人给洗衣,有人给做饭,吃得可口,穿得干净,住得暖和。这么好的地方咋不去?
大根儿的回答让人哭笑不得。
光棍儿有酒喝。光棍儿有钱花。光棍儿愿意去哪就去哪。光棍儿想干啥就干啥。
这散仙儿的谬论一套儿一套儿的。这可急坏了镇村干部,没有办法想办法,他们动用了村里老的少的说和人,接连几天做思想工作。
“喝多了难受不?”
“说不难受是瞎滴。”
“那戒了不就得了,国家给这么多养老钱,多享受几年多好啊。”
老的刚劝完,少的趁热打铁。
“啃完凉馒头,胃疼不?”
“疼得利害。想倒口热水喝吧,又没有热水。”
“敬老院里的馒头既煊腾又热乎,保管吃几天你的胃疼病就好了。热水啥时候都有,你想半夜喝都有。”
……
大根儿的思想动摇了。镇、村工作队立刻行动,联系理发的,协调洗澡的,工作队派车火速拉着大根儿去体检。
工作队这边儿忙翻了天,光明村那边的老百姓也“炸了锅”。
“他是打娘胎里出来就没洗过澡。就他的洗澡水啊,能当肥料,上三亩好地!”八旬老汉一听说大根儿进了澡堂子,乐得胡子翘起老高。
“就那么黑,搓掉一层皮,也白不到哪里去。”小媳妇们掩面而笑。
“共产党的政策好啊,大根儿的五保金八千多,再加上粮食补贴、草牧场补贴,这一年下来啥也不干就收入一万多。就他这样滴,搁旧社会,不饿死也冻死了。”几个聊天的大婶不无感慨。
“呆在敬老院里的脱贫户,国家的脱贫力度是这样的。”几个中年人竖起了大拇指。
房舍几间,小菜园几亩,菜园里搭配着种几墩能在深秋傲然开放的各色大丽花。房檐下,树阴里,几排干净的休闲椅,几个同龄人或相坐说笑或走进菜园里,采摘几个农家肥种出的西红柿,分享而食,抑或一伸手就能采摘一颗熟透的123小苹果细细口味。
这里怎么看都是令城里人艳羡的农家院。
这就是一开始大根儿极力抵触的敬老院,位于经棚镇镇郊西部的敖包山下,这里空气清新,阳光明媚,蓝天、白云、尽现眼底。
一拉溜儿的房舍是大根儿及老人们的住所,透过窗前的果树,可以清晰地看到每间房舍内各放置着两张床,床单颜色、花色相同,虽然不是崭新的,但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住进敬老院后,大根儿的日子很逍遥,也很滋润。一日三餐吃得热热乎乎,瓜果蔬菜搭配合理,白天晒晒太阳,晚上按时睡觉。偶而,还能和他的老伙计们扭扭秧歌,听听戏曲。因为敬老院里不允许喝酒,他胃疼的毛病也减轻了,原来因酒精中毒的双手也不抖了。针对他胃疼的毛病,敬老院院长打算近期带他去做个胃镜。
其实像大根儿这样的人,在中国可能会有许多。幸运的是,他们生活在这个伟大的时代,能够老有所养、老有所居、老有所医、老有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