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
雪下的很大。
真是清明难得清呀! 一清早起来,李守道嘟念着“打扫完院子后,就给儿子打电话,这么大的雪,还回来吗?”
看吧,儿子懒洋洋地回答,看样子还没起床。
儿子在县城安了家,平时回来的很少,但这清明节回乡祭祖的习俗年年倒是风雨无阻。
天没有晴的样子,他想再给儿子打电话问个究竟?可又怕儿子烦,就一遍接一遍的扫院子。
快十点了,儿子还是没回来,李守道有些急了,咋还不到?是不是……他屋里院外不停地转着,弄得老伴有些烦了,要不你就打电话问问?要不你就老实等着,把我都转晕了。他白了老伴儿一眼,没吭声,便抄起烟袋坐在炕沿上抽着烟想起了心事。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打怵起儿子来,就同父亲不知什么时候打怵自己一样。他记不清是哪年从父亲手中接过祭祖的重任的,却记清了五年前儿子接替的时间,那年清明节,儿子说,爸,以后你就别去坟地了。和当年自己说给父亲的话一样。
那时,他对父母并不怎么关心,直到父母进了那片坟地,他才想明白“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道理。可儿子的做法和他当年同出一辙……
去年清明,儿子自己回来,他见没带孙子,觉得空落落的,几次想问,但没敢开口。吃午饭时终于没忍住,就拐着弯的打听了一下,儿子嗯了两声算是回答,他就不敢说下去了……
真下贱呀!
门外汽车喇叭声响起,打断了李守道的胡思乱想。
爷爷、奶奶,我回来了!
一股热浪从心头涌起,烟袋也抖落在地上,他大步流星地朝室外奔去:老婆子,咱孙子回来了!大春这瘪犊子,雪这么大,咋还把孩子迭哒回来了……
端午节
老舅的孙女出嫁,男方的日子定在农历五月初六,聘女的日子就是端午节了。
老舅前些年就去世了,表弟又出了车祸,现在还瘫在床上,一家人日子过得很苦,我们兄妹四人就要高看一眼,都得去捧场,就连定居在天津的三弟也赶了回来。
端午节的早晨,我们陪母亲吃完早饭,一行十五人就出发了。
表弟住在临县,五十公里的路程,不到一小时就到了。
谁知 ,屁股还没坐热,三姑家的表姐就打来电话,说母亲病了,很重,在床上叫呢。
早晨吃饭时不是好好的吗?来不及多想,急忙打道回府。
去医院,找医生,做各项检查,我们忙的不可开交。母亲却一边唉哟着一边骂着:你们这些不孝儿女,啥都瞒我,五月节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白生你们一回呀!真看我老了?不中用了?特别是老大,你最不是个东西!不让我多吃肉,多吃糖,不让吃这,不让吃那,你想饿死我呀!母亲指着我,我一头雾水。
父亲去世的早,母亲一直是我和老伴儿伺候着,没觉得哪地方慢待过她老人家?
老二、老丫,还有你们这些小瘪犊子也别笑,都不是好东西!老三还不错,三天两头还回来看看妈……
老三在天津,三天两头回来看您,有专机呀?二弟凑到母亲的耳边,有些调侃的逗母亲。
你这瘪犊子是想气死我呀,唉哟、唉哟……
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偷偷的告诉我,老太太没啥大毛病,就是脑里的栓塞点多了,可能要痴呆。
看到妈妈天真地如同孩子般的模样,我的心有些发酸,这个端午节过得不同寻常。
再过十天,就是母亲九十六岁生日。
七夕
我和英子同村、同院、同岁,不同的是,我男她女。
小时候,我们经常玩扮演夫妻的游戏。我当然是夫,她自然是媳。那时候,两小无猜的我们根本不知道男女之间的事,只是觉得好玩。
十岁那年七夕,我俩又玩在一起。我逗她,问,知道今天是啥日子吗?
牛郎织女会面的日子,她答。
知道他们见面说什么吗?她摇摇头。听到过你爸你妈说悄悄话吗?她又摇摇头。
牛郎织女说的和你爸你妈说的差不多。她抬起头,将信将疑的看着我。想听吗?她渴望的点点头。听我安排,你就能听到,她又点点头。
晚上,我俩来到黄瓜架下,我把事先准备好的一个晒干的驴粪蛋一掰两半,我一半,她一半,然后对她说,我们趴在黄瓜架底下,把耳朵贴在地上,嘴里咬上驴粪蛋,就能听见牛郎织女说话了,咬的越紧,听的越清。
她半信半疑,但还是按我的方法做了,我当然没咬那驴粪蛋,她当然什么也没听到。
起来的时候,看她满嘴驴粪的惨样,我笑的都直不起腰来,可她张开嘴就哭,随哭随吐随用小拳头打我,你坏,你流氓,你欺负我!
看她伤心的样子,我的心一下有了些朦朦胧胧的异样感,急忙去弄水让她漱口,好半天才把她哄好……
后来,我们还真成了夫妻,一辈子相敬如宾。结婚40年纪念日那天,我偷偷问她,我那么坏,你为啥还要嫁给我?
你顽皮,鬼点子多,证明你聪明,我哭闹打你时你没吓跑,证明你胆大,本质不坏,敢负责任,值得依靠,我可不想当织女,你也别想做牛郎。
英子竟有些脸红的笑了,我也笑了,我们的幸福还要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