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版:4总第140期 >2021-04-09编印

迟占勇闪小说三题
刊发日期:2021-04-09 阅读次数: 作者:迟占勇  语音阅读:


洗个澡真难,澡池子人多,下饺子一般,没法再挤进去。人少了,只剩一点池底子脏的像黑粥样的水,他也皱着眉进去了。

出来,光着身子,他忽然发现不知何时到了办公室,一屋子人,男的女的,他都和大家说了半天话了,才发现自己光着身子,害羞啊,找衣服又找不到,好容易找到了,还死活穿不上!不是裤腿伸不进去,就是上衣套在头上翻不下来。他感觉大家并不是太在意他的窘态,似乎没人注意到他的赤裸。

他急醒了。

经常梦到裸体在公众场合,他跟妻子说了,妻子说,你整天裸睡,当然做梦容易光着!哈哈。

真的么?他确实经常裸睡,穿着个裤头都觉得不得劲。

这次,他穿着裤头睡了。梦又开始了,他真的穿着衣服体面地和同事见面了,可是,说着说着,他忽然发现在大众面前又在光着身子!啥时脱的衣服?他又急又气,又醒了过来。发现,不知啥时,他的裤头又褪下去了!

有一次,在一个场合,和他很好的一个哥们,欲言又止的样子,后来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你,晚上做梦光屁股不?我这很久了,做梦光着屁股,那么多人,难堪啊,哈哈。

原来也有这样的人!一问,他也爱裸睡!

再到单位,他就觉得同事们都有些异样的眼光,尤其是女同事,眼神更是怪怪的。莫不成,她们也做梦,看到我的光屁股样?他开始坐卧不安起来……

密码

他常常做梦找不到回家的路。

这次,他又迷路了,和往常一样,打手机,根本打不出去。他渴望还如往常一样,听到亲人呼喊,他就能顺着声音回来。可是,他听到的声音,是亲人们的哭声!他想喊,我这就回来。可是,好像有人牵着他往前走,他忽然知道,回不去了!

他记得,母亲讲过,人死了,要等到给他送盘缠时才知道。那么,这是为我送盘缠了?他听到,那哭声最响的是他的妻子,那声音最稚嫩的是他的儿子,妻子年轻,儿子也小呢。这该死的病,恨自己始终不当回事儿,觉得年轻,都能扛过去!

他看见那飘扬的纸灰,变成钞票飞舞,他知道,这是他到那个世界要用的,他弯腰去捡。他泪眼朦胧,看不清地上的纸钞,不甘啊不甘,还有那么多要做的事,孩子还要他抚养,年迈的父母也需要他赡养……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惊出一身冷汗,密码!家里所有的存款,都是那一个密码,就他一人知道!急中生智,他想到一个办法!他想,妻子会发现的,会的……

送殡回来,尽管伤心欲绝,但该处理的后事还需要处理,妻子强打精神忙活着,她打开存折时,一下子懵了!密码!东屋里,妹妹和儿子说话,就听儿子说,我看见爸爸那天弯腰捡钱呢。这是老一代的传说,只有七岁内的孩子才能看见送盘缠时死者的影子。妻子在这屋听了,一阵心酸……就听儿子又说,我看见爸爸拿着树枝在火堆里使劲地画了几个字……

妻子忽然想起什么,快速奔向村口,那里,还有灰烬,她赶快扒拉开余灰,就发现几个数字!

他爸……他爸啊……



老公公九十岁那年冬天,没了。

老公公能活,在他们这个家族,是活的最长的了。

十年前,老公公就瘫倒炕上,是玉荣这个儿媳妇端屎端尿,伺候了十年!

虽是喜丧,但毕竟是人走了,玉荣伤心,忙里忙外招待前来吊孝的亲人,不时地偷偷擦眼泪。还要陪刚来的亲人到棺材钱烧纸磕头,哭。每次都是哭得嗓子发哑。

大儿媳耻笑:一个儿媳妇,那么痛哭,让人笑话。

小儿媳说:哭啥?哭钱呢!老头子每月2000多……

这样的冷言冷语经常听到,玉荣并不在乎,人在做,天在看呢。

晚上,做法事,亲人们挨个三拜九叩,转桌子。

小儿媳脸色铁青连滚带爬闯到里屋来:可了不得啦!

咋了?老婆婆问。

我抱柴火经过东门口,有人拽我裤脚!该不是老头子拉我吧?

众人听了,掩口笑。没有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小儿媳喊:二嫂子,你快去报柴火吧,我可是不敢啦!

玉荣想,疑神疑鬼,神经!她大着胆子,去东门口抱柴火,故意走了几个来回。估计是道旁那根树杈子刮了她罢了。

不过,玉荣又一次去抱柴火时,她也被拉了一下!玉荣心里一惊:他老婶子说的是真的?瞧一下脚下,没有树杈子,是一只枯瘦如柴颤巍巍的手!就听一个苍老声音低低地说:柱子她娘,别害怕,是我。我忘了告诉你,南院墙脚下,我埋了一个坛子,里面有一摊子大钱……

玉荣醒了,这是老头子没了的头七日子,玉荣想起这个梦,说不出啥滋味,她惶惶的起来,简单梳洗一下,准备饭菜,亲戚们要开烧头七呢。

忽然想起那个梦,玉荣晚上趁着没人,偷偷去那个墙角一挖,果然!


杏花源记


某日,李武携妻子误闯入一处杏花源,但见杏花满坡,芳香阵阵。蜂飞蝶舞花海,人们劳作在杏树下,耕地里。麦苗青青,人欢马叫,好一派盛世田园图。山下,一排排木楼干净整齐,院子里花草繁茂,鸡鸭追逐欢叫。孩童骑着竹竿挥着木质大刀嬉闹。

问之,答曰不知有奥巴马、萨其马、巴拿马,也不知特朗普、欧盟、航空母舰,更不知购房、贷款、转基因、学区房、污染食品。他们只是自给自足过着原始一样的生活,和平相处,共同劳作互相帮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李武夫妻大惊,世上竟还有这样的世外桃源?李武趁着他们不注意,偷偷拍了很多照片。暗暗记下地址。参观完,村民送出李武夫妻,就觉迷迷糊糊走出一个水帘洞,再回首,不见来时路。心下惊异。

回市里,每每回想,恍如梦。工作压力大,还房贷力不从心。李武就想搬到杏花源去,查那个方位,没见有“杏花源”字样,导航,也无济于事。难道是假的?李武想起拍的那些照片,照片不能是假的吧?翻出手机,查看,就见那些图片,早已模糊一片,啥也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