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天,我和妻子注定要同这深山峡谷有些缘分。为何有缘来这里居住?好像没有足够的理由,也许并不需要理由,反正来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峡谷的地貌仍处于原始状态,方圆几十里只我一家。生态环境好,生物多样性丰富,动物种类很多。在这里生活,虽然缺失了现代生活气息,少了和亲人、朋友们相聚的时光,却创造了与一些小动物们交流互动的机会,这在别人看来,或许是荒诞无聊之举,而我,却从中获取了很多情趣,偶尔,心中会闪出些奇异的感悟,这也算是人生经历中的一次收获吧……
房子的山墙边堆放些方木,人少的时候,有两只松鼠经常光顾。一只胆大,一只胆小。没人时,我试探着一点点靠近,胆小的先逃,胆大的就站在木板上闻闻嗅嗅,还时不时用前爪拨弄嘴角,像是扮鬼脸,样子十分滑稽可爱。它先是在我靠近约五米时逃,后是四米、三米、两米、一米、五十公分,这距离成了临界点,我站着不动,它也不动,如再想靠前,它便逃走,几次都是这样。
为了打破这一僵局,我拋出了诱饵。最先,我拿了一小块馒头片,放在离我五十公分外的木板上,它经不住诱惑,来来回回在木垛上转了几圈,才小心翼翼凑上前把它吃掉。得到甜头,这小家伙蹲在木板上不走了。我又掰下一小块馒头片,放在离我四十公分的木板上,它犹豫了一下,还是凑上去吃了。这样,四天的功夫,我手拿着馒头片,它凑上来直接啃食了。那样子可爱极了,小嘴的频率非常快,牙齿像切割机一样锋利,它一边用牙齿啃食,一边用两爪往嘴里的食囊中推送,不一会儿,脖下处的两边就鼓起来,这时它就退到一边的木板上,不紧不慢地享用起食囊里的美食来。而此时,那只胆小的松鼠也战战兢兢地凑了上来……
这是一幅非常美妙的画面,常常令我激动不己。每天早晨,我都要喊两嗓子:“小松鼠、小松鼠!”它听到后无论在什么位置,都要吱吱叫几声作为回应。
一个月后,我和松鼠的游戏还没结束,又有一新的角色粉末登场。
那天下午,我去房后弄柴,突然听到草丛里有猫叫,我寻声“喵喵”叫它,它只回应,却怎么也不肯露面。后来,我心生一计,去厨房拿了块肉,凑到它叫的地方,再叫,它闻到肉香,经不住诱惑,就小心翼翼、扭扭捏捏走出草丛。
好一只漂亮的小黄猫。
百姓们常说,猫就是个嫌贫爱富的家伙,这话不无道理,“有奶便是娘”是猫的本性。有肉吃,黄猫自然把这儿当家了。
这个小东西的到来,凭空给我们夫妇增添了很多乐趣,因为它比麻雀和松鼠更通人性。
这家伙是个自来熟,好像我们很早就是它的主人,饿的时候,它就围着你不停地蹭呀舔呀,叫声细细的、嗲嗲的,亲切中带着乞求,但它的吃相很是不雅,那狼吞虎咽的样子,显示出猫科动物骨子里的野性。吃饱喝足后,它的样子更加可爱,它会用很长时间把自己“洗漱”得干干净净,然后趴在我们身边,呼噜呼噜地酣睡起来,温顺的模样让我心里甜滋滋的。
三天后,它做了一件“震惊峡谷”的大事令我们意想不到。那天夜里,它不睡了,不停地在地上走动并叫着,偶尔跳到床上用前爪轻轻挠我的手背,接着跳下床又用力去挠门。我以为它要拉屎尿尿,就下床开了门,它出去后一夜未归。
早晨起床,发现它正在门口趴着,见我出来,它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就围着我蹭舔,蹭了几圈,转身就往西边方向走了几步,见我没动,它又折返回来接着蹭,蹭完又往西走。我终于明白了它的意图,这是要往某一处引我呀。出于好奇,我跟着它走了过去,拐过墙角,眼前的情景让我一下愣住了:西墙根的水泥地上,整齐地摆放着五具鼠类尸体,它们一字排开,打头的是一只松鼠。
一种不样的兆头笼罩了我的心头,我蹲下身细看,预判得到证实,就是那只胆大可爱的小松鼠。我的头一下大了,举起手就要打猫,而此时的猫正在我的裤角下蹭来蹭去,我举起的手又无力垂下。此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天大的错误,猫本来就是鼠类的天敌,不论是老鼠和松鼠,消灭它们是猫的职责所在,也是本性,这如同人类对待猪羊一样,无论它们怎么可爱,最终都逃脱不了被屠宰的命运。猫邀功请赏的行为是人类训化的结果,是潜移默化的,是骨子里的,没有过错,可那只小松鼠的惨死也让我大为伤感。此时的我,真不知道是该为猫的成就庆喜,还是为松鼠的丧命悲伤?
这鸡毛蒜皮的小事,在别人也许是见怪不怪,但发生在我身上,就有了些不同的体验,有了些许思考,有时我想,人们养猫绝不仅仅因为猫是宠物,而这只可爱又可恨的猫也绝不仅仅是因为有肉才会来到这儿,它之所以捉住鼠类不吃,或许是有比这更好吃的东西,比如煮熟的肉,也或许向主人表示存在感。自然界中相生相克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小猫和松鼠的相遇也许是偶然,但其结果一定是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