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版：4
延安，我向往已久。
第一次来延安，是在2012年2月出差去陕西汉中返回的列车上。当时午夜，蒙胧的月光中，还没来得及看清城市周边的轮廓形貌，就被毗连的隧道阻隔了眺望的视线。闪念之间，与“圣地”延安擦肩而过。八年后的仲秋，我终于有幸到访这片红色土地，亲身感受“革命圣地”巨大而崇高的精神力量。
延安多山。在我最初的印象中，延安偏远闭塞，多是蛮荒化外之地，如沙哑苍凉的秦腔唱得那样：“三千里那干沟沟九十九道坎儿……除了黄土还是黄土。然眼前的一切，并非如此。抵达延安正是午后。走出站台，明媚的阳光顺着山峁斜射下柔和的光。放眼山坡坡沟洼洼到处是绿荫匝地，视线随意朝向哪儿，总有大片连缀的苍翠的绿横亘在眼前，如同大朵大朵黛绿的云霞挂在半空，盎然得像陕北浓郁的乡情。
落脚延安，第一个浮现眼前的就是延安宝塔。在我心目中，宝塔就是“圣地”延安的象征，每当提起“圣地”，不免产生这样的联想。下榻宾馆后我来不及休息，便先行打车来到宝塔山下的延河畔。此时，已是日暮时分，舒缓的延河水静静地流淌，闪着莹莹的光波。巍巍宝塔山静穆在隽永的夕阳余辉中。
夜晚的延安，华灯初上。多彩的霓虹灯和建筑物轮廓灯交相辉映，璀璨夺目，仿佛置身于繁华的大都市。尤其令我兴奋的是，有幸目睹了正在放映的大型音乐灯光秀——延安颂。赤橙黄绿七彩光带，通过大屏幕投影于宝塔山上，伴着史诗般的优美旋律，醒目、迷离、震撼。如果你注意看，那灯光营造出的氛围很美，看着、想着，便清晰地呈现出一幅水墨画卷。这是一幅十三年的历史长卷。这长卷里既有1935年秋日，中央红军长征翻越六盘山到达陕北吴起镇，与陕北红军会师并落脚延安，延安人民张开双臂，用真诚接纳了红军；用小米饭、南瓜汤养育了革命队伍。也有毛主席和党中央在这里指挥中国人民抗战和中国革命十三年，依靠坚实的群众基础和陕北的有利地形，与国民党胡宗南、马步芳的几十万军队在陕北高原巧妙周旋，最终克敌制胜，由战略防御转入战略进攻。1948年春季，毛主席率领党中央从这里东渡黄河，进驻西柏坡，拉开了全国解放战争的序幕。延安既是红军长征的落脚地，也是走向全国胜利的出发地。历史已过去80余年，我们仍能从浑厚的《延安颂》中感觉到“圣地”延安的神圣而传奇，让人浮想联翩。
延安是红色的。踏上这片红色土地，会自然而然想起王家坪、杨家岭、枣园，想起毛主席党中央在陕北进行革命斗争的峥嵘往昔。这里遗存的每一处红色旧址，都是心灵的朝圣和精神的洗礼。
眼前的王家坪旧址，曾是延安时期中共中央所在地，时光的变迁，已经褪去了往昔的神秘面纱。10年前，这里建起宽敞气魄的延安革命纪念馆，毛主席高大醒目的塑像耸立在纪念馆的广场中央，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随着人流走进宁静而庄重的展厅，聆听一个个惊心动魄、可歌可泣的故事，目睹红军艰苦岁月里用过的实物……心底泛起敬意。为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5周年，馆内正在举办以“东方欲晓”为主题的艺术展，从国家珍藏的文物中遴选出117件精典作品，首次对外展出。每一件精品都蕴含着鲜为人知的故事，史诗般呈现一部民族脊梁的群雕画卷。
从延安革命纪念馆出来。沿着狭长的川道向西行数里，就来到了又一处红色旧址——枣园。因枣林而得名的枣园处在一个半山坡上，面积不小，视野较开阔。居高下望，坡面平畴，株株枣树不规则分布着，周遭间杂着粗壮的白杨。可以想象，春天到来时，四周放眼，黄绿色的枣花斑斓一片，令多少人在这里心生感叹，流连浮想。
进入枣园，迎面坐落着延安时期党中央五大书记的站立铜像。铜像前的草坪旁，络绎前来的景仰者面带微笑，驻足徘徊，留影纪念。转过几处不规则的旧院落，眼前一排依山而建的褐色窑洞，静静地安卧在坡崖下。那年华老去的面庞，那窑顶生出的簇簇青苔绿草，感觉仿佛在与久远的时光对话。
流连枣园，不用刻意去寻访。当年，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任弼时等党中央主要领导曾在此居住，那里的山川风物，人文景观，在有意与无意间给你展示，任你遐思。在毛泽东旧居前，我放慢脚步，仰望良久，毛主席的居室旧貌如故，陈设极其简陋，一张木床，一张木桌，想象当时桌上除了笔砚，就是一摞摞报刊书籍和手稿。我望着墙上毛主席伏案写作的照片沉思。那时延安生活之苦几乎是无法想象的。警卫员每天收拾主席的窑洞，扫出来的都是些烟头和枣核。期间，他把自己的光辉思想付诸笔端，一定是被某种精神魅力所深深吸引。正如马雅可夫斯基说的那样：“在这样的生活里，死，并不困难。创造生活，却极其艰难。”在枣园窑洞昏黄的油灯下，毛主席先后撰写了《实践论》《论持久战》《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等重要著作。并一面运筹帷幄，指挥千军万马作战于抗日前线。
返到杨家岭，已近暮霭时分，只好远远驻足凭吊。这处延安西北一隅的山峁间，也曾是毛泽东等中央领导和中央机关的所在地。那孔孔窑洞里曾经孕育过革命的火种和民族的精英，那山坡梁峁上曾经洒下过红军的鲜血和汗水，在岁月里延伸出一片独特的人文景观。透过时光的罅隙，我似乎看到了一个伟岸的身影，身着臃肿的棉衣，膝盖处打着长长的补丁，指尖夹一支香烟，从杨家岭的大院走出来，向延河边缓步而行，边走边深深地思索：关于抗日敌后战场，关于大生产运动，关于召开党的“七大”，关于延安文艺座谈会，关于中国的命运和前途……
循着岁月的印记，朝延安城郭的深处缓缓走去，仿佛就走进历史之中。中国工农红军在陕北高原的所有神秘，抑或在这里都可以探寻并找到答案。
到延安，不登宝塔山，感觉是一大缺憾。为不虚此行，在我离开延安的头天下午徒步登上山顶。按说，从山下乘坐景观车不出10分钟就能上去，可我却执意登攀。顺着石块铺就的步道曲径而上，边走边欣赏那嵌入山峁间的多彩美景。尤其看到林木边间接开放的山丹丹花，更令我惊喜。已是深秋时节，山丹丹花依然迎风摇曳没有凋零，像一簇簇跳动的火焰，在绿荫丛中恣意张扬。《山丹丹花开红艳艳》这首歌，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曾唱红大江南北，一听到这首歌，人们就热血沸腾，会自然联想起毛主席党中央在陕北领导的中国革命。因此，山丹丹花成了陕北的象征，成了延安的象征，2016年6月，延安市政府将山丹丹花定为延安市的市花。
登上海拔1300多米的宝塔山，放眼寻觅，四周皆是层层叠叠的山。山，就是这座城市的骨架。延安是个有千年历史的古城，史称西河、上郡、延州、肤施。境内三山（宝塔山、清凉山、凤凰山）对峙，两河（延河、南川河）交汇，可见山川形胜，风水通达。历史上曾留下吴起、蒙恬、范仲淹等名将名臣文韬武略的传说和佳话。
宝塔山可谓延安的一个缩影。看过这座“名山”的历史照片都晓得，20多年前，这里还是层层梯田绕山转的不毛之地。而今翠绿已取代土黄，成为山峁的主色调。蓝天丽日下，人工栽植的杨槐、侧柏、白杨等乡土树种交相簇拥，起伏延伸。一个绿波荡漾、山川秀美的新延安在崛起。这座群山拱卫中的古城，愈加巍峨靓丽，青春焕发，魅力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