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了张玉良的长篇纪实文学《老经棚·尘缘旧梦》,深深地为作者清雅脱俗的文风,饱蘸激情的笔触,非同寻常的记忆以及不惜辛苦十年劳作的精神所感染。由是,写了这段文字,是为读后感。
百年颂歌
老经棚对我来说并不陌生。我十五岁时在经棚一中读书,之后的半个世纪,每年都要无数次到过经棚,可是经棚的变化只在我眼里,而经棚的变化却在作者的心里。我读书时的经棚街,其实就是碧柳河西边不足一公里长的两条小土路和几处青砖土瓦建筑的平房而已。作者笔下的大百货公司,人们都叫大门市,也就是这样的几间瓦房,这就是当时最辉煌的建筑。另有几间台阶子比较高的瓦房,叫高台阶,就是当时的二门市。那时人们说逛街,主要就是逛这两处门市部。至于经棚街的名片建筑佛教诵经之地,则不在“逛”的范围之内。
当时的碧柳河以东,叫河东,除了经棚一中外,只有两个小厂和碧流河边几队菜农而已,余者真个是平沙莽莽无人烟。
作者不惜花费洋洋几十万言的笔墨,将老经棚三百年的历史沿革、时代事故和时代变迁描绘得真真切切。
所有人都在用不同方式书写自己的人生故事,人不可能经历世上所有的热闹,但可以用心体会,用心搜集。作者就是这样一位用心体会、用心搜集的人。他的这些文字不是写在有限的格子纸上,而是用心书写在古老的黄土地上和无限的时代空间内。遍看人间风采,回味流金岁月,用人生那抹灿烂风光,将盘踞在脑子里的故事,饱蘸当空明月和楼头情思,令笔端流淌出足以启迪世人、警示后人的那些跨越时空的文字。这些绽放着阳光的文字,随着岁月轮转,时光盘桓,就越发有重复品读的价值。
一个故事有千百种讲法,但不论用什么方法讲述,最终都将把一个未知的结果画上圆满的符号。作者将一个古老荒凉的沙漠小镇三百年的形象变迁,通过十年细腻的文字描写,一字一句娓娓道来,不慌不忙地呈现到人们面前。今天这座现代化文明城市的惊人之貌,沧桑巨变,本身就是中国共产党成立百年的一曲有力颂歌。小城之变讴歌大时代,这正是作者的创作目的和良苦用心。
大杂院
作者儿时生活的大杂院,填塞了他所有记忆的空间。作者之所以不惜重墨书写大杂院,是因为大杂院是他生命绽放之所在。往事堪追忆,故向梦里寻。小街陋巷有情趣,墙角胡同记忆长。每个人都有童年,每个人的童年都有滋有味。易中天教授在百家讲坛讲座时讲到,小男孩儿没和过尿泥儿,童年是不完美的。看了作者对童年的描述,也把读者一下子拉回到自己的童年。
玩伴们胡天胡地地恶作剧,采山杏、捂山梨、蒸大黄、拾牛粪、捡煤核,乐得其所。一位母亲喊五蛋,张王李赵几个不同姓氏的五蛋同时回应。这场面委实好笑。八一爱看小人儿书,来锁三哥上中专,这些有滋有味的记忆情趣深长。最有温度还是母亲的小油灯、菜窖里的土豆、王奶奶的黑酱罐、林家勤劳友善、曹家深情厚义、干部王家不宽裕······这些有温度的追忆着实割舍不开,不书不快。
很多人家一起住在大杂院里,肯定会发生许许多多值得书写的奇闻异事。这些来自天南地北的人家,有“闯”来的,有“走”来的,大家为了生存住在一起了,这本身就是天大的缘分,没有理由不和睦相处。张三李四,南腔北调,憨笑中埋藏着乡音,一举一动显现着家乡礼法和生活习俗。大家 共同经历过多少岁月的风雪,享受过多少人间欢乐。胡子里长满了故事,皱纹里爬满了风霜,脸上写下了岁月的无情。暑热墙根乘凉、聊天、抽烟。寒冬,屋檐倒挂冰溜子,大家一道坚守平凡,共度贫穷而金子般的时光。所以,街坊四邻仁和友爱、情趣相随,亲如一家。
逝去的时光虽穷,可发生在大杂院的故事是有温度的,有滋有味的,难以割舍的,无可替代的。
如今的大杂院,早已几易其主,和它曾经的主人无关了。正所谓千年黄土易百主。先人往事,历久弥新。俯仰无愧天地,褒贬自有春秋。风卷不开那一幕幕往事,这些往事在作者心里无尽地蔓延。所以,大杂院的故事值得用无尽的笔墨来书写。作者讲述的是昨天的故事,我们倾听的是时空的声音,领略的是尘封已久的复苏。
母亲
母亲这个词,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名词,除了厚地高天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衬托母亲的高尚和伟大。母亲这个话题在任何人的言谈或笔下流过,都是让人热泪盈眶的表述。普天下所有母亲的相似之处:那就是勤劳朴素、吃苦耐劳、善良无私、仁慈包容。母亲的优良品质,极尽世界上所有的褒义词,也难诠释其内涵于万一。
人生最大的幸福是在母亲的怀抱,兄弟姐妹一大堆偎依在母亲身边是无尽的享受,最大的幸福。母亲在哪里,家就在哪里,母亲就是家。我想作者也是浸着泪花书写母亲这一章的。母亲的付出不论哪一支笔,所写出来的也只能是外表。母亲心灵深处那种无私的情怀,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作者笔下自己的母亲和千千万万个母亲一样,让人难以释怀。春节母亲耐心地教儿女们包饺子,包进饺子皮里的是母亲的疼爱、是母亲博大的心胸和滚烫的期盼,期盼儿女快些长大。每个人都感受过母亲在油灯下不辞辛劳地为儿女们缝补衣服的场景,这场景是刻骨铭心的。玉良君书中写道:“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天下所有的母亲都是为受累而活的,不愿意把更多的时间浪费在睡眠上,即使躺在炕上,也心神不宁。”“对于孩子来说,母亲永远是自己的福祉和天堂。对于母亲来说,孩子永远是她的困境和宿命。”
这是作者切身感受的真实写照。母亲做饭,替母亲拉风匣,当时的感觉是无奈的,而如今回味起来该是一件多么有意义的经历。母亲在劳做时累倒,仍坚持不休息,她未曾伤心,何等坚强的母亲。三妹的夭折,母亲伤心欲绝,是对母亲致命的打击。有哪个母亲失去儿女不是悲痛万分呢?
在那个贫穷的时代,所有母亲的艰难是不言而喻的。母亲宁可自己饿肚子,也要让她的孩子们吃饱,她自己永远都会说自己不饿,这是中华民族所有母亲的通用语言。
儿女有病,母亲忧愁在心。孔老夫子云“唯其疾之忧。”这就是说,为人子者,生病长灾父母会忧心。除了这件事其他任何事都不要让父母忧心。此乃大孝之一。
母亲栽种的果树仍在生长,果犹满枝,却不见当年辛辛苦苦栽树人。果树下母亲年年都种的菜园犹在,却不见园中勤劳不息的种菜人。母亲打水浇园的老井尚存,却没有了起早贪黑挑水浇园人。触景生情,怎不叫人肝肠寸断,感慨万分,催人泪下。
当年的大杂院,如今物是人非。作者写到:“母亲是一种岁月,她肩负着最多的痛苦,背负着最大的压力,咽下最多的泪水,仍以爱,以温情,以慈悲,以善良,以微笑对着人生,对着我们。没有母亲,生命将是一团漆黑,没有母亲,世界将失去温暖。”“子孝不知红日落,思亲常望白云飞。想见音容空垂泪,欲聆教训已无声。”母亲离我们而去,那将是为人子者失魂落魄的打击,万劫不复的遭遇,昏天黑地的日月。
情深义重
我读这本书直观感觉作者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立身做人要有情有义,作者正是用这支有情有义的笔书写人生这部大书的。人都是有斤两的,做人若薄情寡义,世间红尘皆枉然。立身做人,最好的著作是自己的生活。虽然不能增加生命的长度,却可以增加生命的宽度。幸福就是生活的点点滴滴。大杂院虽已成为曾经,但那段经历是有情有义的,无可复制的。大杂院的大门虽然上了锁,可那种情谊是锁不住的。作者不是忘不掉往昔,还会回到他出生的地方,从门缝往里看,回想那段割舍不掉的情怀吗?当年热热闹闹的大杂院,如今人事变迁,世事更迭,只落的一个幽深而空荡荡的老院子。矮矮趴趴的小土房门上,是锈迹斑斑的老锁头。满院乱跑的小伙伴们都长大出去干他们该干的事去了。院中爷爷奶奶们都离开了这个世界。院中没有了“疯奶奶”和挑酒糟喂猪的“傻丫头”,不见了烀狗肉、喝烧酒的“刘三晃”和失去父母的“小黑孩儿”······如今这个大院子人去院空,它的所在,早已牢牢地雕刻在作者心灵深处,变成文字写进书本,让更多的人知道它曾经的存在了。这个空院子已经成为一个应该被抛弃的地方了。睹物思情,作者自然心情压抑,愁肠百结。
作者的记忆中,作者的笔下,都是一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可怜人。也就是我们说的凡夫俗子、寻常百姓。足见作者是怀着一颗善良而仁慈之心来书写这些再平凡不过的人物的。
有心人
作者所写老经棚的故事,非野老讲古,亦非市井传言。而是史料详实,有典可依。作者为搜集这些材料,跑了很多地方,查阅了大量资料,采访了许多知情人,找到了许多足以佐证老经棚事故的老照片,每张泛黄老照片的背后 都讲述着一段鲜为人知的老故事。为查找这些证据,耗去了作者大量时间以及财力和物力。其资料的翔实远远地超出地方志书的记载,特别是对老经棚三百年的历史沿革备细分明,读来令人信服,给人启迪。绝无那些荒诞不经的传说和神话。这些老故事包括,儒家思想的传承、现代文化的传承、古老文明的传承、宗教信仰的传承、民俗礼教的传承、革命思想的传承、旧传统旧习俗的传承。具体到事件上,诸如:流民迁徙、政局动荡、政权建设、机构沿革、土地改革、英烈事迹、市井商贾、买卖铺面、街市变迁、社会发展等方面的描述有理有据。
人生百态,五味杂陈,大千世界,红尘迷惘,若将这百家行当、形形色色的人物铺陈的合理有序、形象逼真而非易事,何况将小城三百年的发展史一一如实地展现给读者则愈加不易 。这个世界从不缺少美,只缺少发现美的眼睛。
作者以平实的语言写人状物,结构严谨,形象鲜明。令读者耳边仿佛听到战乱的枪声依旧在历史的上空回荡;仿佛看到大杂院里孩子们在奔跑嬉笑打闹;仿佛传来戏园子正开锣、买卖铺子在叫卖、铁匠铺子有节奏的打铁声······
世界上聪明人很多,当道仁贤亦不为鲜。谁也不是神仙,谁也不是古之圣贤。圣人离我们渺茫,神仙我们没看见,而当道仁人贤者就在我们身边,作者就是这样一位仁人贤者。做事但求无愧心里人生,当世事正在嘈杂,外边正在喧嚣,他能静下心来十年如一日潜心写作。将一部小城三百年发展史完完全全地展现给世人,留传于后人。这成绩不能不说居功至伟。
剧本展开了,下一页更精彩。精彩的演出从不缺少掌声。这部书一问世,就赢得一片喝彩声。我相信,它的意义远不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