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前面引路,灵儿在后面跟着,两人踉踉跄跄地走着,路有些坑洼不平,地势时高时低,四周群山环绕,灰蒙蒙一片。不知走了许久,面前出现了一处荒芜的院子,被破旧的木栅栏围着,院子里边有几间破败的房子,没人居住的样子,奇怪的是,房子周围有很多根晾衣杆,相互连成了片,晾衣杆上搭满了布片、衣物,其中有一上衣、裤子夹在一起晾晒的,栩栩如生的蓝花色呼之欲出,微风中,时而寂寂、时而飘舞。母女俩迎着晾衣杆走去,不觉走近了蓝花色,蓦地,那身衣服幻化成一袅袅婷婷的少妇迎面而来,母女俩一怔,连忙后退了几步,定下神儿,那晾晒的衣服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母女俩继续前行,那少妇又尾随而至,待回过头,又成了晾衣杆上的衣服。灵儿心下诧异,忙拽着母亲离开了这荒僻之地。
“啊呀,咱们不是要去你姑姑家的吗”,母女俩似乎忘却了此行的目的,只有母亲自言自语着。正说着,迎面就撞见了灵儿的姑父,高大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个气息奄奄的婴儿,还未及招呼,姑父将婴儿横过来,伸出大手掏向了婴儿的脑部,顿时一把红白相间的模糊血肉被他攥在手里,同时响起了婴儿凄厉地大哭声。“啊——”,灵儿不由一声尖叫,而姑父仍不为所动地继续掏下去,边说:“这绝症,死马当活马医吧。”,不忍见这血腥一幕,灵儿拉着母亲匆匆逃离。
“这都碰见的什么呀”,灵儿这样想着,只盼望快点回到家去。茫然四顾却发现已找不到来时路了,母女俩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荒野里走着,天光越来越暗,四周模糊的群山如幢幢鬼影,焦燥的情绪弥漫在娘俩心头。走着走着,眼前竟出现了一条羊肠小路,路边竖着个标志牌,天暗了已看不清牌上的字迹,母女俩拐进了小路,兴许这是哪条村路吧。走了一会儿,母亲觉得后背发凉,阴风翦翦,回头看远处似有人影憧憧,忙拉了灵儿躲在旁边的灌木丛里。不多时,一支送葬的队伍经过,灵幡高擎,个个披麻戴孝,毫无声息,不大会儿都没了踪影,好似突然从半空中掉了下去。母女俩不敢再向前走,跌跌撞撞地顺着小路返了回来。好像有月亮升起了,眼前的景物渐渐清晰,母女俩边走边仔细辩别着回家的路径,“穿过前面那道川就是了”,母亲悄悄地指点着,二人急走,半路上又发现了一辆搁置在路边的自行车,灵儿骑车带上母亲飞奔起来,车子经过河滩,经过山坡,经过村庄,经过小路,又上到大路,果然越走越开阔,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见到了城郊的万家灯火。
到了家,已是夜半,母女俩又累又怕,顾不得腹内空空,倒头便睡。沉睡间,隐隐传来“吱嘎吱嘎”地刺耳尖响,把灵儿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她屏气凝神听着,好像是铁锹铲雪的声音。灵儿住的是一楼,铁锹触在水泥地上,一锨一锨好像铲在心上。她想起来昨天预报有雪,可自己和母亲并没见下雪呀,懵懂中她低头看看枕下的夜光表,才两点半钟。尖锐的“吱嘎”声越来越响,还有脚步声越来越近,明显感到已铲到了自家窗下,灵儿忍不住悄悄掀开窗帘一角望向窗外,淡淡的月光下,一个穿着臃肿棉衣的瘦小身影,戴着一顶白色棉尖头帽子,正机械地挥舞着铁锹铲地上的雪。少顷,他转过头来,灵儿看见了一张惨白的脸,木木地没有表情,她的心“咚”地一跳,是老孙头儿,隔壁的老孙头儿!他常常为大家义务清雪。可是……灵儿知道,昨天他家里人才为他烧了五七啊。灵儿懵了,直直倒在床上,而“吱嘎—吱嘎”的尖锐响声仍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灵儿—,灵儿—,太阳晒屁股喽”,一只温暖的手触到脸上,灵儿腾地坐起来,“你怎么这么能睡,昨晚的感冒药吃多了吧”,被吓了一跳的母亲嗔怪道。灵儿怔怔地望向窗外,几个捂得严严实实的物业人员正在铲雪,“哦,这一夜的神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