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版:3总第196期 >2022-06-02编印

卓 而 不 越
刊发日期:2022-06-02 阅读次数: 作者:杜华  语音阅读:

李洁这个女人不简单。

她不但人漂亮,头衔也不少: 市、县两级人大代表,市级十大杰出人物,县餐饮协会会长,宾馆老板……这些名气可不是白得的。多年来,她做了很多公益事业,资助过很多贫困生,帮助过很多贫困户,做过的好事数不胜数,因此,她是县里家喻户晓的知名人物,卓越的女强人。 

但再优秀的人也有弱点,李洁的弱点是爱干净。爱干净本是好事,过了头就是病。这毛病别人能忍,毕竟不在一个锅里抡马勺。可她老公就不一样了,无法忍受。她总嫌他脏,他怎么做也不行,一天洗八遍也达不到她要求,后来男人实在没办法,只能选择离婚。

相比李洁,臧申就不那么复杂了。不复杂并不代表就多简单。臧申的不复杂来自于他的职业。他在一家物业公司打工,具体工作是吸污车的司机兼修理工,主要任务是把小化粪池的污物运到大化粪池进行处理。当初干这工作时,因他身上总带着一股臭哄哄的味道,老婆不乐意。每次回家,老婆都要把他脱下的衣服放在一塑料箱里盖严,然后催他洗澡,但这味道总是挥之不去。老婆说:“不行咱别干了。”他怒斥:“这不干,那不干,喝西北风呀?”老婆就不吭声了。

俗话说,习惯成自然,时间久了,那味道也成了家里的元素,合理化了。 

本来,她们二人性别、地位、阶层不同,虽同住一个县城,交集点少之又少,可无巧不成书啊,他俩还就真有故事发生了。

那天,臧申开着吸污车去一小区抽化粪池的污物。抽着抽着,发动机的声音变了,吸管开始抖动,这种情况经常发生,臧申知道,吸管可能遇到了粘稠的污物。每次遇到这种情况,他只需往上薅一下吸管,吸泵就能正常工作了。

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把吸管薅出大半截,吸泵还是不工作,这把他愁住了。装满污物的吸管很沉重,放下去,前功尽弃。反正手弄脏了,索性把吸管薅上来检查吧。他狠狠心就用上了全身力气。谁知,吸管上流下的污物正好被他踩上,又用力过猛,一打滑身体失去了平衡,抱着吸管的双手不由自主的向后扬去,手套上粘满的肮物也因惯性呈抛物线飞溅出去……

穿着干净得体的李洁去上班,刚出楼道口,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她急忙捂着鼻子想快速离开,却正赶上了那脏物的落点。脏物雨点般落在她身上、脸上,干净惯了的李洁哪遇见过这阵势,一下懵圈了,她瘫在地上干呕着,带着哭腔嚷臧申:“我招你惹你了?” 臧申知道自己惹了祸,急忙跑过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边说边去扶。这一扶不要紧,李洁的身上脏物更多。连熏带急,李洁竟昏了过去。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报警的,有打120的,有指责臧申的,直到物业公司经理来到现场,李洁被送到医院时,臧申还傻傻地站在那里。

后来,李洁虽然没直接找臧申的麻烦,可还是对物业公司表达了不满。物业公司也有了态度,臧申因工作失误,罚款1000元,臧申表示接受。

他俩的故事本该到此结束,可偏偏又节外生枝。

一天早上,李洁正在卫生间洗漱,忽听咕噜咕噜声响,一看,坐便器里像开了锅一样,黄花绿沫的污物翻着浪花直往上涌,不一会儿,就溢出坐便器,淌满卫生间的地面,漫延到客厅,整个室内臭气熏天。

李洁的头还没洗完,就尖叫着跑出来,卷曲在沙发上带着哭腔给物业公司打电话。

公司经理急忙安排修理工去抢修,可那天修理工都派出去了,只有臧申闲着,他只好去应急。

十多分钟后,臧申就按响了门铃。

门开时,两个人都愣住了。臧申的第一反应是想走人,而李洁的反应却像见了亲人:“大哥,可把你盼来了,都快急死我了!”臧申看着李洁乞求和无助的眼神,没办法再拒绝。

他进屋后马上展开工作,安装好通便机,把弹簧状的发条插入坐便器中,打开开关,发条便振动和旋转起来,不一会儿,发条头上就绞出了一团肮脏的布团,坐便器通了。

“修好了,屋内你自己收拾吧。”臧申提起通便机就要走,而蹲在沙发上手脚还在哆嗦且一直干呕的李洁简直是哀求了:“大哥,你行行好,帮我收拾一下吧,你可能不知道,一遇这样事情,手脚都动不了……”

看着李洁可怜巴巴的样子,臧申心软了,放下手中的工具,闷头干起来。他又是撮,又是擦,又是洗,整整忙活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把室内收拾的干干净净。他用袄袖擦擦额头上的汗,这才说:“李总,这回我可以走了吧?”

室内的气味小了,李洁也缓过点神来,但脸色依旧苍白。她从包里拿出两千块钱,走过来就往臧申手里塞:“大哥,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咋办了,这点儿钱你别嫌少,一定要收下。”

臧申脸一下红了,忙把手背过去:“李总,这钱我不能要,我知道你是咱们县的女强人,帮了很多人,说实在的,我挺崇拜你的,做梦都想做你这样的人,可咱的能力和实力不行,为了讨生活,为了养家糊口,就得干这没人争没人抢的活。今天,能为咱们县最卓越的女强人服务,我也算‘卓越’一回吧。可话说回来,咱俩还真不适合相遇,相遇了,就卓而不“悦”了。”臧申出了门,又急忙回过身,“上次的事,真是对不起。”说完,扮了鬼脸,笑着走了。

李洁楞在门口,连““谢谢”再见”的客套话一同落在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