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和锡勒”系蒙古语,汉译为青色的高原,这里确实被绿色渲染着,可谓名副其实。
呼和锡勒嘎查夏日里的美,不单单是风吹草低见牛羊那一种美。
雨后新绿做壁纸,原上夕阳成动图。
站在嘎查西部远望,雾气茫茫的地方是锡林郭勒大草原。呼和锡勒嘎查和它筋骨相连。
60年前,这里芳草萋萋,是巴彦查干公社的一片草原。景色真美。只是,在贫穷面前,美丽无人顾暇。
贫寒是那一时期的代名词,没有人喊“减肥”。肥胖症这“词儿”,几乎是外星人的词汇。
冻饿是牲畜的劫。唯一的简陋棚圈供子畜享有,多数大畜营养不良,没膘儿,不扛冻。母畜生产,后续的草料儿跟不上,青草冒芽之际,就是老弱幼小牲畜“趴蛋”后的死亡季节。
牧民没有地,粮食又拉不进来。饲料成了老大难。巴彦查干公社不缺羊,缺粮!
八户农民,八挂牛车,如同沙漠里跋涉的驼队,在断断续续的草原土路上颠簸前行。
八口铁锅与豁着牙儿的粗瓷碗,装在柳条筐里,还有犁、锄、镰等必要的农具,占了牛车的全部地盘儿。
女人抱着孩子,蜷缩在炊具和工具的空隙。这样的画面定格在1959年。
男人携妻带子进入草原腹地,只为响应“垦荒支牧”政策,就地解决牧区饲料短缺问题。
路远地自偏。三天后,牛车抵达目的地。
从黄岗梁的褶皱里渗透出来的大吉日河,在草原上迂回蜿蜒,如飘带,似项链,丝丝缕缕,闪闪烁烁。水草肥美,庄稼也赖不了。
从此,克什克腾旗最北端的牧区农场——乌套海农场,升起了炊烟。
生活需要柴米油盐调剂,也需要锅碗瓢盆承载,更需要能工巧匠雕琢。
农场里,木犁坏了没人会打制,木梢、木缸漏了没人能打造,蒙古包倒了没人能做木架。
两年后,“巧木匠”于方洲父子,被下派到巴彦查干公社综合厂。
萨达拉的聒噪吵得男孩坐卧不安,哭闹着:“咱们回家吧……”
男孩是于方洲的大儿子,这个农村娃儿,和幼时的玩伴挥泪,硬“摘瓜儿”搬到了牧区。
皮匠、毡匠、铁匠、奶制品匠再加上木匠,让综合厂名声大噪。车轱辘都是木制的年代,木匠成为香饽饽。
乌套海农场种地的人也不是熊手儿。随着土地规模扩大,饲料解决了,牲畜胖了,可劲儿撒欢儿。
后来,草原的路通了,大批牲畜运出去,大量粮食运进来。
1982年,分畜到户,草牧场也分到了寻常牧民家。
肥美的草原,助推了大批牛羊滚雪球一样繁殖。
冬草秋藏。催生了一种应季职业——搞副业。搞副业收入从最初每天30元,激增至现在的每天400元。
不得不说,机械匮乏的年头儿,劳动力的价值蛮贵的。8分钱买一张喷儿香的肉饼,30元的含金量够足。
可是抱着钐杆卯足了劲儿,一钐一钐地把青草砍瓜切菜一样堆成厚厚的一趟又一趟,晒干了再一叉一叉敛起来,垛成一垛一垛的,然后再一车一车拉回家。单凭人力赚钱,是掉了几斤肉、扒了一层皮的代价换来的。
在这片草原上,付出与收获成正比。
养殖大户刘贵福是践行者。他家仅养羊就达到了四位数,2000年秋天卖牲畜时,牧业税交了10000元!如果按1996年牧业税征收办法计算,刘贵福一年相当于卖了3334只羊单位的牲畜。一万元是很肉疼的数字。要知道,万元户可是当时的骄子。
而养羊又是耗心费神的。
茫茫雪原,纵使白茬皮袄狗皮帽子全副武装,三、四次夜巡,人冻得感冒发烧流鼻涕不说,不少羊羔依然惨遭冻死的厄运。
生活的艰辛,是激励孩子们刻苦学习最现实版的活教材。
于家的孩子也不例外。1985年,于方洲的三儿子于国林中师毕业,成为乌套海完小50多个学生的孩子王。
20岁的全科老师,7岁至13岁的孩子,半年级到五年级的学生,混合挤在同一个课堂,不同年级教授不同的课程。花样的堂课,衍生出的笑话儿,伴着锈铁丝吊起的车钢锅悠长的钟声传扬着。
可是,汉语授课的乌套海完小,在1993年合并村校的浪潮中被淹没。于国林也像完成使命的将军一样,解甲还家。
要么甘愿平庸,要么勇立潮头。
在供销社依然红火的时候,于国林毅然开了牧区的第一个私人代销点。
下海经商,于国林是嘎查第一人。他的择决是对的。
曾经引以为豪的1500亩黑土地,如同百慕大的“黑三角”,时常刮起黑旋风,牧民“出门看天色,进门看颜色”,睡一宿觉咬咬牙,“吱咯~吱咯”生响。
2003年,国家实施退牧还草,以草定畜,遏制过渡放牧,让疲惫的草原休养生息。
那一抹黑被填充上了绿色。
在外人眼里,呼和锡勒嘎查是特殊的。
起初,这里是唯一的汉民嘎查,后来奈曼旗和东北三户蒙古族加入,这个嘎查才有了“混血儿”。
草牧场面积最少、草原生态保护最好、全苏木最富裕的“三最”嘎查,家家户户垒起了小菜园。偶尔,还能听到鸡叫,肥猪迈着模特步寻食吃。
夏日,菜园里的墨绿和原野的新绿交织,农家的热络和牧野的纯净融合,来到这里,既可体味把酒话桑麻的雅兴,又能激发会须畅饮的豪情。菜叶上的蝈蝈慢条斯理地拉着小提琴,院外山草驴的干吼和百灵鸟的歌喉,永远不在一个频道。草原生物演唱会异常火爆。
抚头疑是农家院,奶品羊肉恰喝茶。
待客豪饮三大杯,手抓羊肉才解馋,谁说只有蒙古族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亦农亦牧的生活方式,在呼和锡勒嘎查延续着。
钐打镰割的时代,立秋之日即是磨刀霍霍向绿草的时候。两个多月后,草垛才会在木栅栏里一个个慢慢地“长”起来。
如今,立秋半月后,花落草籽熟,牧民才会把打草机开进打草场。机械替代人力,这是打草史上伟大的科技革命。
打草机从单刀小、中、大型,升级成48片刀片的双刀打草机,彻底结束了牧民挥钐汗如雨的时代,刀耕火种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
原来累死累活60天才能干完的活儿,现在除去天气因素,20天牧草就能进家。一捆捆四四方方的草捆,无论是拉草、垛垛、投喂都方便省事。再也不必为垛草而苦恼,也不必为刨草而着急。
此时,牧民足不出户,躺在热炕头,时而瞭一眼监控里的牲畜,美美地歇工睡大觉。
打草不放牧,放牧不打草。这是呼和锡勒嘎查牧民坚守的誓言。他们爱护草牧场就像保护眼睛,从来不允许外人借场放牧。
草牧场是用之不竭的绿色资源,也是牧民的聚宝盆。即使没有劳动能力的古稀老人,凭借人均300多亩的草牧场,秋季卖草,人均15000元的纯收入,仍能吃穿富足!
曾经的孩子王,现在已成长为嘎查当家人。于国林带头践诺。他深信:守护绿色资源,就守住了钱袋子!
葳蕤花草妆盛夏,满目翠绿不生尘。如今,生活在这片草原的人,已经与草原融为一体,染成一色。在牧民的精心呵护下,呼和锡勒这片沃野绿的底色会更艳、更浓。
呼和锡勒嘎查简介:呼和锡勒嘎查位于巴彦查干苏木东北部,东临巴彦高勒嘎查,西邻西乌珠穆沁旗,南邻都希也图嘎查,北邻乌套海嘎查,距经棚镇 181公里,下辖2个独贵龙,户籍人口 201 户 421 人,常住人口 81 户 256 人。嘎查总面积13.54 万亩,草牧场面积12.8万亩,其中打草场面积9万亩。有黄花、山韭菜、白蘑等草原特产。2021年末,牲畜存栏17000头、只,人均纯收入2.6万元,嘎查集体经济收入累计33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