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书记主任“一肩挑”的董丽华,娴熟地开着私家车载着我往返于城乡时,这个拥有十二年驾龄的“老师傅”,三十年前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还有这么体面的今天。
由于营养不良,已经十三岁的董丽华,脑袋瓜儿才将够到自行车把。自行车是当时家庭的“三大件”之一,能像她一样拥有自行车的孩子寥寥无几。董丽华从来不藏奸,她和同学“共享单车”。
董丽华出生在常善村,去常善小学念书要经过昌兴村。尽管上学路上多数时候她们都是艰难地推着车爬上坡路,但放学后箭一般冲刺的快感让她们无比荣耀。从家到学校不是坑坑洼洼的土路就是干蹦子儿的河塘路,遇到大坑或者稍大点儿的石头,从后座上墩下来是常有的事儿,即便墩不下来,屁股好几天都不敢实着儿地坐板凳。每次,她都嗔怪同学:“你能不能慢点儿,把我的屁股都墩两半儿了。”话音一落,俩人就笑岔了气。有时,董丽华自己“骑车”去学校,她把一只脚从车子的三脚架伸过去,一上一下地用力蹬着。
有人说,再穷不能穷教育。那时,昌兴小学的读书环境用贫穷二字是不能概括的。
一铺大炕上挤着十多个孩子,褥子叠了两三折还是铺不开,受气儿的小不点就只能跨个褥子边儿。烧炕是排值日班的,轮到年纪小的孩子时,倘使烧树枝还好,烧穰子一不小心就“练荒”了,拼命扑火抹成的五花脸儿,成为调剂课堂气氛的笑料。
那时,学校最好的伙食就是吃到一年一度的杀猪菜。平时没有油水,再加上孩子们爱动,吃了饭也觉得又没“底儿”似的。每次吃馒头只能多打一个备用。宿舍冷,放置的馒头时常带着冰碴儿,孩子们就把馒头埋在烧炕的火灰里熥着,等到下自习后再享用。吹去柴灰,露出金黄的糊尕渣,入口酥香,堪比山珍海味。
常善小学的艰苦岁月,只是那时农村学校的缩影。而现在,孩子们都是一人一床,再也不用体验“挤扁了”的滋味;集中供暖不必值日烧炕;不必在寒冬里因为炕不热“囫囵个”钻进被窝也冻得睡不着觉;也不必在闻到煲糊的棉花桃子味儿时,一跃而起,一屋子人坐等到炕凉……现在的孩子可以任性得肉里挑菜,只吃土豆不吃牛肉,而且每周都有牛奶、水果、面包免费发放,上学、放学都是私家车或者校车接送……
如今,通往常善小学的那段充满辛酸的道路已经修成柏油路,但这条路见证着昌兴村的古今变迁。
昌兴村四面环山,太极河和小碧柳河滋润着两岸青山。自清朝嘉庆年间,李姓和王姓人分别在此地建“昌兴”和“四合公”商铺起,“昌兴”之昌盛发达的期冀世代传承。而“四合公”应该是与昌兴四面环山的地形相契合的吧。
可是,昌兴村在土地承包前二百多年的发展进程中,并没有富甲一方。
昌兴村因村委会驻地在昌兴组而得名。从1945年建村到2005年合乡并镇,昌兴村在60多年发展变迁中,三次更名,七易其主。一主是经棚县一区,昌兴叫做太极村;二主是克什克腾旗新庙区;三主是四合公乡;四主是新庙人民公社,昌兴此时叫昌兴大队;五主是红光人民公社;六主是新庙乡,昌兴大队改建为昌兴村民委员会,与四合公村民委员会合并后仍称昌兴村民委员会;七主是经棚镇。2005年新庙乡、三义乡、河南店乡、经棚镇合并后,更名为“经棚镇昌兴村民委员会”。
昌兴人的生活苦旅,就是再苦也要坚持前行。而前行就有希望。
昌兴的老辈人会永远铭记那种要啥没啥的贫寒生活,那是他们挂在嘴边教育后辈的口头禅。那时家里男孩如果超过三个,因为要吃饭、说媳妇,那可是要了父母的老命。常年没有油水儿吃,年轻人的饭量大得出奇,一顿饭一个人吃一四盔子苦力蛋,是司空见惯的事。这也难怪,一块儿片了肥肉的腊肉皮是一年熬菜的油腥儿和烙饼、烙烙糕儿的蹭锅油,到了年根儿快要杀猪时,这块肉皮还要泡水里,咔擦净黑嘎巴,再咕嘟咸菜吃。所以,父母倾尽所有给大儿子娶了媳妇后,当媒人领着姑娘及家人再次相看二儿子的“门风”时,就得去别人家借被褥或者家具,摆在自己家里。那时,谁家炕梢的被褥垛高、家具齐全,就证明这个家庭是正经的过日子人。即使姑娘相不中男方的样貌,娘家人也会苦口婆心地劝姑娘:“人家可是根本人家的孩子,要不哪能有那么厚的家底儿?”
家徒四壁的日子,作为80后的董丽华也经历过。嫁到昌兴时,婆家只有四间砖房框子,但那却是全村唯一的砖瓦房。
说起来,昌兴村的不少80后又是幸运的,他们是带着口粮出生的。1881年10月份一打完场,农村开始实施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彻底打破了以生产队为单位的“大锅饭”体制,奏响了我国农村土地改革的第一部曲。
几个月大的小不点儿,也有资格分到粮食和牲畜。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与贫困打了个擦边球。单凭生产队分到的粮食,可不够一家人一年的口粮。只有吃返销的棒子面,才不至于断顿。条件稍好的家庭,每次蒸棒子面锅贴儿时,可以发一把白面,单独给孩子蒸一个白面馍。
分产到户后,“交够国家的,留够集体的,剩下都是自己的。”昌兴村的农民,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种粮积极性,迅速由“贫困饥饿”转为“温饱有余”。
2005年,征收了2600多年的农业税从此退出历史舞台,结束了种田缴纳皇粮国税的历史。昌兴村1.78万亩土地,旱地和坡地就占了1.63万亩,向土地要效益是要看老天爷脸色的。没有良田也没有沃野,农民何以致富?
靠山吃山,昌兴人迈出了养畜兴畜的路子。就这样,董丽华买上了自己的私家车,于是,昌兴村的私家车一辆辆开进农家院,一群群的牲畜赶进现代化棚圈。人的口粮田变成了青储地。大片土地开始集中整合,新型农业社会化服务组织也蓬勃兴起。
克什克腾旗振民农机专业合作社,就是昌兴村农村合作社的典型代表,创始人杨振杰称自己是撞了时代的大运,他既是农村土地改革四十年的参与者也是见证者。如今,他靠承包320亩土地,凭借四台农业现代化机械设备(旋耕机、播种机、联合收割机、装载机),为当地农民提供种、收、扣一条龙服务,让肩挑背扛的老农碎碎念的 “草死苗活地发暄”变成现实。
在供需双赢中,杨振杰盖起了200多平的二层别墅和400平的厂房,庄稼人真正享受了亲近大自然的“海景房”待遇。
如今,昌兴村种养大户30户,有“政金融合”政策兜底,购进“六白之称”的西门塔尔牛和昭乌达肉羊不再是天方夜谭,推进肉牛、肉羊育肥进程也不再是梦想。
昌兴过去的贫穷只是走向振兴的过渡。
未来,昌兴人会绘就一副“富裕、文明、水清、岸绿、景美”的乡村振兴图。
昌兴村简介:昌兴村位于经棚镇北,下辖四合公、赵营子、大沟门、福禄沟、二道营子、克力户、耗来沟、昌兴、崔营子、东耗来沟、刘营子、乃林沟、毛头沟、石岗子14个村民组,户籍人口1090户2314人,常住人口387户724人。耕地面积1.78万亩,草牧场面积15.33万亩,林地面积7600亩,机电井7眼。昌兴村野生资源丰富,主要有蕨菜、黄花和野鹿、野猪等野生动植物。全村牲畜存栏数1.6011万头(只、匹)。2021年人均纯收入为1.5万元,村集体经济收入累计11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