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冰雪绽放时代风彩。北京冬奥盛会上,来自世界各地的运动员,从容自若,尽情挑战冰雪极限的瞬间,拨动了无数人的心弦。每每到这时,被奥林匹克精神感染的我,思绪不觉间飘回到了少年的冰雪时光。
冰雪的魅力一旦融入心房,是难以释怀的。
我11岁那年,随家人迁居到离故乡林西百余里外的一座山城。小城海拔高且群山环绕,山谷通幽。以致来后一两年,我还辨认不出山城的方位,找寻不到回故乡的路。当年小城闭塞,居民生活乏味单调。年复一年,柴米油盐,饥饱冷暖牵绕着他们的心,也牵绕着心中的苦乐。少年不知愁滋味,那时候的我,天性好动,意兴阑珊。但记忆中最让我快乐的去处,就是冬天小城前那片晶莹灿亮的冰雪。
小城居于敖包山脚下,倚山傍水,南去的碧如河与西来的多伦河在城下交汇,形成了一抹开阔平畴的冲击带。夏天山野青翠,河柳如瀑,并未感觉河水多美。到了冬天,景色就迥然不同了。封冻后的河面琉璃般的光滑,平展如镜,圣洁迷人,绵厚逶迤的铺向远方。
那年月的冬天,家里烧饭取暖全靠柴草维持。我与邻里几个经常相约去南山砍柴的小伙伴,隔三差五要从大河的冰上穿过。午后,每当我们砍柴归来,从山坳口远远望见晶莹的冰面人影蠕动,就兴奋地收不住脚步,连跑带颠地到了河边,撂下背上的枝柴掮子,便融入享乐冰雪的世界里。滑冰车,是那时冰上刚刚兴起的最火的游戏,感觉时髦又刺激,被许多少儿们追捧和向往。别小觑这一米长方的冰车,屈膝坐在上面,两手撑着冰触子,像小船儿荡起的双浆,滑行起来让人气韵舒爽,心劲飞扬,极富感染力。物以稀为贵。想象当时谁若能有一台滑冰车,该是多么快乐呵!因而,喜欢滑冰车的邻里小伙伴们,就开始自己捣鼓制作。记得我第一次自制滑冰车,费了很大劲儿从百货公司库房弄到一块薄木板,然后把木板锯成长方状,板下用钉子固定两条樘木,樘木上再嵌入钐形铁条。一时弄不到铁条,就用8号铅丝来代替。当然有心机和门路的小伙伴,亦或在家人参与下,收集到上好的下脚料,制作成的冰车又美观,滑行起来又轻快。着实让一起玩的小伙伴羡慕不已。
塞北的十一月,气温骤降,寒气袭人。山野间所有的生命褪去繁华,万籁沉寂,只有小城前的冰雪在沸腾,拉近了人与自然的距离。每当傍晚,城前宽阔清亮的冰面上人影憧憧犹如街市,不时传来孩子们追逐、呐喊、嬉戏的欢声笑语……久而久之,那氛围便成了一种期待,一种向往。倘若几天没有去,心里会生出一些莫名的惆怅。
然而,生活中美好的事物,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理解和支持。我因迷恋滑冰车,没少受到家人的责骂。早年母亲病逝,我跟着祖母和老叔一起生活。那时家里日子清苦,日常我除了上学读书,余暇就是进山砍柴或走街串巷拾煤渣。记得一次我贪玩很晚才回家,进了院子,我刚把冰车藏在枝柴垛里,一抬头,看见老叔气冲冲地从屋里出来,一边骂我、吼我,一边走过去翻出藏匿的冰车,随手拎起房檐下的斧头,把冰车砍碎塞进了灶膛。为这我抹着泪与他争执、诉怨,但人小言微无济于事。面对家人的威严,我转变心志,主动向老叔认错,并保证以后干活儿不再偷懒。博得家人的宽宥后,我又能和小伙伴们在冰雪中自由驰骋了。
在寓玩于乐中,心灵迸发的那份童趣与童真,尤为美妙别趣。我们尝试着把滑冰车加长加宽加固,增强破冰的抗力和灵动,既适于冰雪游戏,也减轻了小伙伴们背柴跋涉的劳顿。
“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每每相约去山上砍柴,小伙伴们在冰车上呐喊着,吟唱着,一起踏歌而去。下山归来,把枝柴掮子放在冰车上,用绳索牵引,在奔跑和滑行中感受那份身心的快乐。更有意思的乐趣,是我们创意的冰上游戏,单车闯营、铁马冰河、接力夺旗,这些玩法别出心裁,妙趣横生,至今思忖起来,还津津乐道。
快乐总是伴着艰辛。当年,最制约我们冰雪乐趣的是寒冷。塞北数九隆冬,气温都在零下30多度,那真是劈头盖脸的冷。手冻麻了,脚冻木了。特别冻脚的滋味最难忍,从脚尖开始像是被猫咬啮,钻心的刺痛。但一玩耍起来又全然不顾。尤其那时我喜欢严冬的飘雪,飞舞的雪花附着在河床上,宛若白绒绒的雪毯,冰车滑在上面,如锐不可挡的小坦克,冲开一道道雪痕,扬起银色的气团,颇为壮美。正如作家笔下所描述,“有激情,有生活趣味—就不再惧怕漫天冰雪与世间严寒。此时,人间的气息便分外迷人”。
一晃半个世纪过去了。回想起从孩提到少年,浸沐在冰雪时光的我,是幸福快乐的。与现在的孩子相比,我那时似乎过于顽皮,消磨了宝贵的学习时间,但获取的生活知识、人生阅历和可回味的乐趣却令人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