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蒙古高原的春天来得很晚,已经到了四月下旬,达里湖仍被一层厚厚的冰覆盖着,冰面上,是一层过冬的积雪,雪有些发黄,几乎没有了颗粒,阳光照下来,雪开始融化,不过,融化的缓慢,几乎看不到雪水,看到的是雪珠,一颗颗地滚在湖面的冰层上,慢慢地浸透到湖面上。阳光照着大湖的冰面,然后钻进大湖的湖水里,湖水很深,常人的眼光看不到光亮。但被封存在湖里的华子鱼,却能透过雪和冰微弱的阳光,感受到春的气息。这些鱼已经蛰伏在冰层下面五个月了,现在他们激情涌动,不安的身躯燃烧着一种魔力,就等着一声灵魂的召唤,去淡水河里开始每年一次的生死洄游。
达里湖里的华子鱼家族已经生存了几万甚至十几万年,在几万年甚至十几万年前,达里湖是一个超大湖,它与西拉沐沦河辽河水系相通,华子鱼的祖先们可以在达里湖及这些水系中自由畅游。突然一个时刻,达里诺尔地区大面积火山爆发,从此,达里湖成了偃塞湖,一部分华子鱼被阻断在达里湖里,这就是达里湖华子鱼家族的祖先,随着时间的推移,达里湖水碱性加大,被阻塞在湖里的华子鱼经过几万年的生死轮回,渐渐适应了达里湖这种独特的生存环境,在湖里生存成长,跳出大湖到淡水河里产卵。每年四月末五月初,上千万条华子鱼从湖里游出来,到贡格尔河、沙里河、亮子河、多伦河的河道里生儿育女,这时间河道里挤满了鱼,人可以踩着鱼过河。
达里湖的春天来了,鸟来了,兽来了,人也来了,他们都是奔着这份大餐而来的。
银鸥已经等待好长时间了,千百年的遗传信息告诉它们,内蒙古高原的达里湖,每年四月末五月初,生长在湖里的华子鱼都要到河道里生儿育女,这是它们一年一度吃大餐的机会,所以,这些吃鱼的鸟们早早地从南方赶来,等待着大餐的开席。
银鸥侦查兵见河道里挤满了鱼,它们兴奋地飞回老巢报信,大餐开席了,银鸥们已经有了足够经验,华子鱼洄游对于它们虽说是一场盛宴,但也有一定的风险,它们先派少量侦查兵去河道边去侦查,一方面侦查华子鱼是否大面积涌进河道,足够它们饱餐一顿,另一方面要侦查吃大餐的地方是否安全。黑压压的银鸥都集中在大湖南岸的礁石山上,礁石山的银鸥已经开完会,几万只银鸥不可能同时飞到河道去吃大餐,一来空中的空间狭小了容易在空中发生碰撞,二来河道也不能容纳这么多银鸥,它们讨论了吃大餐的方式,像战斗机一样,集群式、分组式地冲向河道。得到侦查兵的报告,银鸥大军来了,铺天盖地地杀向湍急的河道,浅滩不是它们的乐园,激流的水道才是它们寻找刺激的地方,第一批银鸥大军俯冲下来,它们对准河道中的鱼叼起一条,迅速地飞到空中,在飞行中把鱼吞下。当第一批银鸥叼着鱼飞起时,第二批银鸥已经从天空中俯冲下来,就这样,从礁石山飞来的银鸥,与俯冲下的银鸥,从河道飞起的银鸥交织在一起,这时的天空成了银鸥家族一年一度节日狂欢的舞台……
银鸥又叫黑背鸥、黄腿鸥。淡红脚鸥、鱼鹰子和叼鱼狼等。体长55至73公分,嘴黄色,脚粉红色,下嘴尖端有一红斑,头、颈和下体白色,肩、背淡蓝灰色或鼠灰色,腰、尾白色,飞行时翅膀前后缘白色,初级飞羽末端呈黑色并有白色的斑点,尾部合拢后每边会露出三个漂亮的白色星斑,就像包装精美的日本武士的刀柄。
银鸥4月份来到达里湖,大餐后,一部分银鸥继续北上,一部分银鸥就留在达里诺尔地区生儿育女,10月左右南迁越冬。夏季喜欢栖息于苔原、荒漠和草地上的河流、湖泊以及海岸及海岛上,冬季主要栖息于海岸及河口。主要吃鱼和水生无脊椎动物,在海上,伴船而行,也吃人们从船上扔下了的废弃物品,在内陆,也吃鼠类、蜥蜴、动物的尸体,还会偷吃其它鸟的卵和雏鸟。
银鸥是《鸟谱》上唯一被承认的“海鸥”,诗人崔道融诗云:“白鸥波上栖,见人懒起飞,为有求鱼心,不是恋江水。”“应接海鸥群”(唐代诗人李嘉猷)“海鸥相见已高翔”(唐代诗人刘长卿),诗中说,有许多的海鸥群,但两鸥相见打招呼中已经各自翱翔了。盘旋飞翔称作滑翔或翱翔,滑翔、翱翔是某些鸟类的特殊本领,它们能在空中平伸着翅膀,以上升的气流为动力,支持体重托住自己,巧妙地在天空中慢慢悠悠地滑翔,海鸥的滑翔翱翔技术就非常超群。在达里湖畔经常见到成群的海鸥,鸣叫着在湖面上空扇动着翅膀自由地飞翔,它们飞翔的速度时快时漫,但非常轻快敏捷,飞翔时脚向后伸直或悬垂于胸下,飞行的姿态非常优美。
银鸥拉丁文名字的意思是贪吃的鸟,银鸥的确贪吃,柔软坚韧的食道使它们毫不惧怕带刺的食物,三两以上的华子鱼,比它们的脖子还粗,华子鱼的鱼刺锋利而密集,但银鸥一口就可以把鱼吞下。在海上,银鸥喜欢跟随来往的船舶,索食船中的遗弃物,当船上有食物被抛下船时,一只银鸥扑上去,其它银鸥尾也随而下,远远望去,就像天女散花,洁白的花瓣飞落到水中,缓缓地随水波荡漾。在达里湖畔也能经常见到这样的情景,一只银鸥发现河里的猎物,迅速地向猎物冲去,其他银鸥也随之跟着俯冲,尽管许多银鸥都没有捕获到猎物,但它们喜欢这样的游戏。
银鸥嘴尖端下方有一块鲜红色的色斑,这叫“乞食斑”,“乞食斑”的存在表示这种鸟有乞食行为,乞食行为指幼小动物向双亲要求提供食物的姿态、动作或发声,在特定情况下,成年动物也有这种表现,如有些鸟在求偶时雌性鸟以乞食的姿态表现,雄鸟就会为其提供食物,用这种方式获得求偶成功。小银鸥出壳后,完全依赖双亲提供食物,雌雄鸟轮流出去觅食,当雏鸟饥饿时,就会用嘴啄击双亲嘴下的红斑点,受到刺激的银鸥父母会把自己胃里的食物反吐出来给小银鸥吃,小银鸥吃饱后,就不再啄双亲嘴下的红斑点,银鸥父母就会停止喂食。
银鸥吃达里湖里的鱼,也吃贡格尔草原上的鼠,黄鼠、田鼠、草原鼠也是银鸥的美餐,有研究证明,一只银鸥每年可吃掉210只老鼠,所以银鸥在草原上的存在对保护草原有一定的益处。
5月中旬,达里湖的华子鱼洄游完毕,银鸥们的大餐也结束了,这时银鸥的身体是最棒的时刻,有了好身体,它们开始筑巢生儿育女。达里湖湖心岛是银鸥们最好的筑巢地方,湖心岛远离湖岸,没有人类打扰,成群的银鸥结伴到这里一起筑巢,但也有不合群的银鸥夫妻,它们远离拥挤的湖心岛,到湖边河流的石滩上或沼泽地的土丘上过自己的小日子。银鸥们建造的巢穴很简陋,由枯草、小树枝、鸟的羽毛堆积而成,巢穴呈浅盘状,外直径约50至70公分,内直径20至25公分,每次产卵2至3枚,产3枚时候最多。银鸥卵呈淡绿色或橄榄色及蓝色,卵上有暗色斑点,椭圆形,大小为55至79毫米×45至53毫米,卵产齐后,雌雄银鸥轮流孵化,经24至28天后,小银鸥破壳而出。
全球“鸥”类很多种,数量也非常惊人,世界各地都有分布记载。鸥种类虽然多,但鸥与鸥之间的区别并不是太大,鸥之间甚至可以呈现一种环状交配模式,就像黄种人与白种人、黑种人结合一样,但鸥之间交配结合所生育的后代差别并不明显,不像人类那样后代是混血的话一眼就可以看出。中国共有19种鸥类,繁殖于新疆和内蒙古东北部、黑龙江西北部。到达里湖捕鱼吃大餐或留在达里湖畔生儿育女的“鸥”们不仅仅是银鸥,还有其它鸥。
普通海鸥数量不次于银鸥,这种鸥身高45公分左右,是鸥成员数量最多的,它与其它鸥类一样,长着白色的脑袋和腰身,黄绿色或黑色的嘴,翅膀和尾部是灰色。普通海鸥没有什么特别的特点,在鸥类显得极为普通,每年四月到五月来达里湖吃大餐,而后大部分北迁,留在达里湖畔繁殖的普通海鸥也不少。
在达里湖繁殖的鸥类还有灰背鸥、高61公分左右,灰背鸥与普通银鸥外部特征基本相似外,它有着粉红色的双腿,嘴上有一个红点。“织女银鸥”也称西伯利亚银鸥,它南迁越冬,一部分经过达里湖,它身高62公分左右,体重约1000克左右,长得貌似凶狠但很漂亮,通体呈浅灰色,背及头有纵深条纹,飞行时羽翼有突出的白色翼尖,眼浅黄色至偏褐色,嘴黄色,腿脚粉红色,叫声嘹亮而有节奏感,当一群西伯利亚鸥一起鸣叫起来,整个天空中都充斥着有气势的嘹亮歌声中。此外,鸥家族中的黑嘴鸥、细嘴鸥、遗鸥。也在达里湖繁殖或停歇。
9月末到10月中旬,银鸥和它的同族们成群结队离开达里湖,到长江流域越冬。
鸥相对其它鸟类,与人的亲近程度较高,所以古人写诗经常用鸥比人的心态,唐诗人王维诗云:“海鸥何事更相疑”,海鸥为何还要猜疑?唐代诗人王昌龄诗云:“朝夕海鸥训”早晚无欲念,可与海鸥为友。大诗人李白诗云:“心境海鸥知”人的心态平和淡定的时候,海鸥也会感知的。如果能做到海鸥知的心态,就是唐代诗人刘长卿诗所说的“能无愧海鸥”了。
银鸥 摄影 张新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