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版:3总第244期 >2023-05-26编印

庐山烟雨浙江潮
刊发日期:2023-05-26 阅读次数: 作者:向再春  语音阅读:

《山海经》中有一段关于猩猩的记载:“其首曰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有兽焉,其状如禺而白耳,伏行人走,其名曰狌狌,食之善走。”南方首列山系最西面的一座山是招摇山,它屹立在西海岸边。山上有一种野兽,形状像猿猴,长着一双白色的耳朵,既能匍匐爬行,又能像人一样直立行走,它的名字是“狌狌”。

这东西就是今天的大猩猩,它们一般在山林中用树叶建造小屋,然后居住其中。古代人保留着一种原始观念,认为只要吃了某种强悍动物的肉,便会将对方的力量和灵气吸收到自己身上来,它们认为吃了猩猩的肉就可以健步如飞。

远古时期,中国南方气候湿热,类似于今天东南亚的热带岛屿,到处是原始森林,当时可能就有猩猩栖息,也许就是今天印度尼西亚原始雨林中的红毛猩猩的祖先。古人传说猩猩会说人话,百余头为一群,出没于山谷之中,它们知道过去却不能预测未来,还特别贪心!它们最大的特点是十分好酒和摆弄草鞋。于是当时的土人便常在路上摆酒,旁边还放着几十双连在一起的草鞋。猩猩路过时便知道放置这两样东西的土人和他们祖先的名字。就喊着土人和他们祖先的名字破口大骂,祖宗八代地骂:“你们这些坏种,又来诱惑我,才不上你的当呢!”然后就走开。但是过了一会儿他们又返回来,眼睛盯着酒和草鞋,又骂,然后又走开。如此来回几次,终因抵受不住酒和草鞋的诱惑,便互相嚷着要喝酒,还把草鞋套在脚上。结果喝得大醉,醉醺醺的脑袋和连在一起的草鞋让它们想跑都跑不动,被土人捉住。它们知道人类摆酒的目的,却因为贪心,经不住诱惑而成为人类的盘中餐。这可能就是中国古代野生大猩猩绝迹的原因。

苏轼有一首诗叫《观潮》:

庐山烟雨浙江潮,

未至千般恨不消。

到得还来别无事,

庐山烟雨浙江潮!

这是苏轼晚年写给儿子苏过的。人这一辈子,有很多欲望、冲动和妄念!人总是对没有经历过的未知的事情着迷!听说庐山烟雨宛如仙境,浙江潮水雷霆万钧!那些文人墨客,就会心驰神往,梦寐以求。此生一定要去游览一番,否则就会遗憾终生,抱恨无穷!没去的时候,朝思暮想,梦牵魂萦。山已不再是山,水也不再是水,成了心中的梦魔。待到花费了很多气力和银两,走过千山万水,看过了庐山烟雨和浙江大潮,回来之后细想,感觉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虽然它确实有别处无法比拟的独特之美,但是再美也不过就是庐山烟雨,浙江大潮!就算是这样的天下奇观,看过了之后,也不过如此。无非山还是山,水还是水。人纠结在欲望当中,得偿所愿,时日既久,尚且会兴味索然。倘若事与愿违,就会更加怅然若失,戚戚然不知所处。

人的欲望和执念,就像庐山烟雨浙江潮,蒙蔽了多少双曾经明亮的眼睛。苏轼的这首《观潮》,是自己一生的经验之谈,人生感悟。这时候,他六十多岁,早过了知天命之年。似乎是告诫儿子要知足常乐,量力而行,不可有冲动和妄念,否则会有祸患。

苏轼被贬惠州时,曾经寓居嘉祐寺。有一天,他在松风亭下散步,想到山上的亭子里歇歇脚。那亭子远远地看着好像就在树梢,却怎么也爬不到!实在走不动了,心里想不就是歇歇脚吗?何必非得上亭子里去呢?此间有什么歇不得处!在脚下的石头上歇歇不行吗?这样一想,大彻大悟,忽得解脱,再也不纠结那亭子了!知不可如何而安之若命,唯有德者能之!

惠州是获罪官员被贬谪的极远之地,人皆以为苦。苏轼来到这里,作过一首《惠州一绝》:

罗浮山下四时春,

卢橘杨梅次第新。

日啖荔枝三百颗,

不辞长作岭南人。

他看到了这里的好,好得都不想离开了!此间有什么歇不得处?只要学会适应,在这里不也很好吗?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人为物欲所累,为名利所困。吃饭时不肯吃饭,百种须索;睡觉时不肯睡觉,千般计较!吃不香,睡不好,似这般怎能消停?

范仲淹在《岳阳楼记》中写到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境遇,从而产生两种不同的人生态度。同样是登上朝晖夕阴、气象万千的岳阳楼,身处逆境时,看到的是:

淫雨霏霏,连月不开,

阴风怒号,浊浪排空,

日星隐曜,山岳潜形,

商旅不行,樯倾楫摧,

薄暮冥冥,虎啸猿啼。

人生遇到了逆境,这时候登上高楼,就会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慨到了极点,不觉悲从中来,涕泗交流。此时的他一定是万念俱灰,一蹶不振了。

然而一旦遇到“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的景象,人生到了顺境,真是顺风顺水,一顺百顺。这时候登上高楼,就会心旷神怡,宠辱皆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暂时把那些烦恼都置之脑后,权且图一时之乐了。

之所以会这样有喜有悲,悲喜交集,在快乐和痛苦之间挣扎,跌宕起伏,摇摆不定,是因为没有摆脱外物的好坏和自己的得失对人生的影响。

范仲淹的忧和乐与此不同,他探求的是“古仁人之心”!那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把个人的忧愁和欢乐,同国家和民族的命运联系在一起。不整日蝇营狗苟,不计较个人得失,而是以国计民生为重。可惜那时候具备这样胸怀的人太少了!以至于作者因为找不到同道中人而叹息不已!

心中若有桃花源,何处不是水云间!还是很欣赏欧阳修的忧乐观,在滁州做地方官的时候,他寄情山水,与民同乐,在逆境中自得其乐,造福一方。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树林荫翳,鸣声上下,游人去而禽鸟乐也。然而禽鸟知山林之乐,而不知人之乐;人知从太守游而乐,而不知太守之乐其乐也!与其说他是借山水之乐来排遣谪居生活的苦闷,倒不如说这是真正的醉在山水之中,醉在造福于民的快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