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耳朵往前照,不是骑马就坐轿。意思是,生来耳朵大的人有福气,将来是要做官的。
我们村民组的王三子就是这么一个人,两只向前倾斜的扇风大耳朵,长在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头上,谁见了他都说他长了贵人相,是有福之人,下不了庄稼地。算命先生也说:“是个富贵之相,日后必成大器。”
果不其然,从小学到高中,王三子都是班级里的班长。刚刚出了校门,回家务农的他便当上了村民组长。村民组长就是六七十年代的生产队长。生产队即现在的村民组,一个村民组一般居住三五十户,一二百口人。
古语说得好是官强似民。按职级村民组长是最小的官。虽然官不大,但是在交通闭塞,信息不畅的山沟子,村民眼中的这个官就是掌管一方的土地爷,高高在上的太上皇。于是,村民们争相拍马戴高帽,不仅叫他村长,还在村长前面加了“大耳朵”三个字,他沾沾自喜溢于言表。
他自己也是在暗暗用力,决心干好工作。村民们谁求他办事跑腿,宁可撂下自家的活,也要去帮助别人。村民组里发生老母猪拱磨盘,家雀蹬房檐……等一些法院管不过来,派出所不愿管的琐事儿,他凭一张嘴就能化干戈为玉帛。红白喜事、杀猪宰羊,都有他的身影。因此,赢得了群众的赞誉和信任。
一天夜里,村民懒三酒后闯进李四家,调戏独自在家的李四老婆。体壮泼辣正直的李四老婆使出九阴白骨爪,把懒三的脸刷成了萝卜丝,鲜血直流,还不解气,又怒气冲冲找大耳朵村长要告到派出所。
大耳朵村长听李四老婆说要去派出所告懒三。心里说,即使强奸未遂也是犯法。如果懒三蹲了监狱,老婆就得和他离婚,本来困难的家庭,就是雪上加霜。于是,他沉下脸,一本正经地说李四老婆:“你还告状呢,你把人家刷了萝卜丝,知不知道这是犯了毁容罪吗?如果经法律,法院还得判你蹲监狱呢!”李四老婆听大耳朵村长这么一说,登时心里发了毛:“那可咋办呢?” “让我看,既然懒三没咋着你,你还让他挂了花,你俩谁也别告了,就两拉倒。要不,谁也好不了。”大耳朵村长慢条斯理地给李四老婆说。
大耳朵村长不慌不忙,煞有介事的一番话,说得李四老婆不仅像泄了气得皮球,霜打得茄子——蔫了下来。“那就拉倒吧。”李四老婆说完,一边往回走,一边暗暗庆幸,幸亏问问大耳朵村长了,要不自己还有牢狱之灾呢!
大耳朵村长家里耪地、割地、打场等活计忙不过来,主动帮忙的人不请自去,还没话找话地恭维他:“你家的庄稼谁家也比不上! 猪长得又大又肥……甚至身上虱子都是双眼皮的。”
大耳朵村长的老婆心知肚明,如果男人不当这个官,谁巴结奉承咱?咋能过上银行有存款,比别人强的日子。于是,家里大活小活很少让男人伸手,并且从头到脚把男人打扮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模样儿俨然一名干部,走到哪都是一道风景。因为这,有人看不惯,背后对他指手画脚。
尤其村里妇女们闲聊时,也拿大耳朵村长开涮。心直口快的王二老婆人前不止一次地说:“瞧瞧,人家大耳朵村长那两只耳朵长得天生就是当官的料,再看看我家那个怂包两只耳朵长得就是穷命样!”
王二腿有残疾,走路迎风摆柳,打工没有人用,家里日子过得捉襟见肘,与大耳朵村长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要不,王二老婆也不这么说。
年初,大耳朵村长在镇三干会上听镇长传达上级精神,鼓励农民发展农村经济,改善农民生活条件,脱贫致富奔小康。讨论时,大耳朵村长急急地问:“咋让农民脱贫致富奔小康呢?”镇长告诉他,一是种植收入高的经济作物。比如,人工种植中草药。二是舎饲养殖肉牛肉羊和笨猪溜达鸡。三是只要不违法,能挣钱就行。
镇长讲得详细入微,大耳朵村长听得认真,受益匪浅。
回到村民组,大耳朵村长把镇里召开三干会,动员农民发展富民产业,致富脱贫奔小康的会议精神,照猫画虎,照抄照搬地一一传达给了村民们。
听了大耳朵村长的传达,大家七嘴八舌头,咋说的都有:“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还种不好,种哪门子药材。”“再说,上哪弄钱买药籽啊!就是白给药籽也不会种!”“自古牛羊都是山上吃草,河里喝水,就不是圈养的东西!”“冬天舍饲还能将就,夏天根本行不通!”……
群众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大耳朵村长所在的村民组位于高寒漫甸,种地望天收,风调雨顺,打下得粮食仅够生活所需。遇上灾年,“种一坡,割一车,打一簸箕,煮一锅”的说法,丝毫不夸张。由于草牧场少,家家户户养牛只为耕地拉犁,养羊为了换取油盐酱醋。生活靠救济,花钱靠贷款。由于贫困,村民仍然存在旧思想、旧观念、旧脑筋。上级出台的富民政策富民项目,难以深入到村民的脑子和心髓。
针对村民们存在旧思想、旧观念、旧脑筋,村民们心里咋想得,想些啥,大耳朵村长如同肚子里的蛔虫,一清二楚。即使上级政策再好,村民们看不到真金白银,很难推广下去,没有人愿意干。
大耳朵村长决定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带头发展富民经济。可是,不能乱来蛮干,必须得走出去转一转,看一看,瞅准了时机再干。
开犁前,大耳朵村长来到药材市场。住旅店,吃干粮,喝凉水,经过十多天考察学习,初步掌握了药材市场行情,以及种植技术。于是,决定回去先试种本地山上就有的赤芍和苍术这两种药材,并与药商签订了回收合同。
可是问题又来了,由于药材抢手,药材种子价格飙升,一公斤由过去的六十元长到一百二十元。种十亩药,仅种子和人工费等就得两万多,是四口之家一年的收入。如果买苗移栽,到了家费用也不低。夜里,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终于想出了一个不花钱就能种上药的好办法。
大耳朵村长兴致勃勃地回到家,他把自己的想法给老婆说了。老婆说:“这个办法好是好,但是犯法啊!” 他说:“我也知道犯法,咱不这样做就得动存折上的五万块钱!”说到存折上的五万块钱,大耳朵村长的老婆只好依从了。因为存折上的钱,留给儿子念大学,娶媳妇用的。
大耳朵村长起早贪黑,正在从山上挖药材往地里移栽时,被林业公安执法人员发现了。执法人员依照《野生植物保护法》《草原保护法》的相关条款,给予他行政拘留七日,罚款两万的处罚。
大耳朵村长从拘留所出来,一进家门,老婆便开了腔:“看你还做犯法的事儿吧!又蹲拘留又被罚款多丢人啊!”“我就想尝尝蹲拘留是啥滋味呢!”大耳朵村长嘴上虽这么说,但心里却后悔不已。
刚刚起步就摔了跟头的大耳朵村长,没有摔倒躺平,而是坚强地站了起来。他找镇长帮他担保了贷款,试种赤芍、苍术各五亩。药籽播到地了,锄草、松土等田间管理离不开人。有人不要工钱白帮忙,被他谢绝了。让人难以理解的是,大耳朵村长竟然一天一百元,高出别人三十元,雇佣王二和张三两家人给他干活。
大耳朵村长花钱雇王二张三两家人干活儿,许多看热闹的人又多了个话题。
“学雷锋做好人好事呢!”“借贷款救穷人,打肿脸充胖子呗……”。
眨眼间,大耳朵村长试种的芍药和苍术成功了,长势喜人,开花结籽。王二和张三两家不仅由贫困户变为富裕户,还学会了种药材的技术。
一些说风凉话,看笑话的人彻底惊呆了,再也坐不住了,纷纷登门买他家药籽,也要种药材。他欣然同意,按最低价,每公斤只收六十元钱。
大耳朵村长这么做,老婆坚决不同意:“咱家的药是借贷款花钱雇人种出来的,不是大风刮来的,凭啥贱卖给他们?”“老亲旧邻的住着,咱家大活小活大伙没少帮了忙。再说,咱们帮他们一把,一是还个情,二是大家都种药,就形成了规模,不仅药材销路越来越广,大家还能一起富起来。”他的话终于把老婆说服了。
看样学样奔富路,比着赛着种药材。由于这里的家家户户都种起了药材,不但扩大了药材种植规模,而且人均收入达到万余元,摆脱了贫困。
大耳朵村长带头种药材的事迹,登上报纸,上了电视,他还被评为致富带头人。更可喜的是,村委会换届他被选为村主任,当上了真正的“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