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版:3总第274期 >2023-12-28编印

与群山共白首
刊发日期:2023-12-28 阅读次数: 作者:李云鹤  语音阅读:

梦醒时分,忽见白光皎皎,斗室生辉。恍惚之间,似有灵犀召引,起身,赤足,移步窗前。指尖一挑,帘笼漫卷处,好一幕飞花落雪!

帘外,人静声销,白日喧扰不知何处归去。此刻,雪舞风旋,吟哦有声。对面楼房一室一灯,微芒聚集,状如合欢,色如初乳,辉映地上雪白。今夜,雪香绕于怀前,许我独醉一场。

星辰失色,明月遁身,风一程,雪一更,万千小朵莹莹。墙外楼宇森森,灯火如豆,明灭可睹,茫茫天宇,锦书遥寄。此刻,我眼波如潭,唇角含笑,一任邂逅的惊喜开在脸上。

坐待天明?枕香入梦?我若睡去,醒来会不会情致索然?眼前绒花虽小,千里鹅毛,自有其重,我当收好。书上无字,思念萦回,若案上禅香,不沾污淖,不染纤毫。我仰视苍天,对雪盟誓,愿做微埃衬托它的光辉。

江上,那个孤舟蓑笠的老翁,在等一尾鱼跃出水面咬住诱饵,任由他抛向万丈红尘。山坳处,寒烟,残雪,小村庄,茅屋矮墙,柴扉半掩。烟火中,人在等人,水在等鱼,从此,江湖安澜,人鱼两忘。

这样的雪夜多么适合想念,一条街,一座城,一个离人的背影......夜长长,姑且抱枕而眠,梦里相见。

心随落雪,天涯咫尺。那年冬月,几个女娃儿在南场院的雪地上撒欢儿,喂鸟儿,藏猫猫儿......如今,梅和春定居远方的城市,每日车水马龙,熙来攘往。今夜,她们的城市有没有雪?那日黄昏,伯父走下东山梁,迈进那座小院,脚上的毡疙瘩冻成冰坨,头上的狗皮帽子挂满霜雪,那件白茬儿皮袄为伯父御寒多年,几道口子被奶奶缝上细密的针脚儿。奶奶挪着小脚为伯父准备饭食,蒸鱼子,面窝子,热卤子。伯父吃得额头冒汗,几盅烧酒下肚,话也多了,“山鸡”“野兔”“狍子”......许多动物的名字从他嘴里蹦出来,带着浓浓的酒气......老屋故人,依稀可辨,一场雪,一幕往事。

翌日,云团翻滚,急肥慢瘦。远处,千山沐雪,银蛇狂舞。此时,江南的梅、塞北的雪都极盛。“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我无缘体悟梅花凌寒的孤傲,一如外滩的她错过大漠飞雪的猛烈与疾劲。且容我素笺落笔,牵念随风,梅香雪白,各领风骚便是。

时近中午,约了美女姐姐,一起奔赴一场雪。出门前,白衣白靴,再把红围巾搭在肩上,随后在胸前打个松散的结,如经幡一角儿,孱细柔长,拴住我前世的缘,今生的幸,还有未来的憧憬。字儿山脚下,一地素白。我和姐姐抬脚落步,轻若游云。风吹过,碎玉琼花,珠光流萤,卸去一身甲壳,两个俗常女子孩童般忘形,原来,我们还年轻!姐姐举着手机为我拍照,而我一直在看她——镜头之外的美人真是个天生丽质!

随清风,恰流年,与群山,共白首。今日趁雪,君心素简,我心欢愉,无关风月,无关情长,只为这一地洁白,落雪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