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版:3总第275期 >2024-01-05编印

刊发日期:2024-01-05 阅读次数: 作者:田福  语音阅读:

松海给儿子打电话,说他买了后天的机票。说完就挂了,可儿子这边还盯着手机看:这是真的吧?他不知道爹咋一下改变主意啦?非要来他这里看看,他哪年都要打无数个电话,去年“十一”他竟驾车两千多公里回老家,走时他都哭了,可他那倔强的老爹硬是不上车。今年春节前,他电话里也不说要爸妈来的事了,就唠些家常,说些A市的发展和周边景致啥的。爸妈这回真的要来。

松海的家在东北,儿子毕业后在A市成了家。婚是在老家结的,结婚后小两口说爸妈总得去A市看看呀,看看一年常绿的大城市,不像咱们这里一到冬季就光秃了。可没等妈开口爸就给拒绝了:“再过几年吧。”松海是丢不下他手里的活。

松海不仅种地还做豆腐。种地是有季节的,做豆腐一年四季都不得闲。因为人们每天都要买松海的豆腐。松海的豆腐是一条川著名的。但那是之前。现在,本村、前后村雨后蘑菇般冒出来一群豆腐作坊,对松海形成了包围圈。松海在豆腐工艺上变着法地出新,价格上也降到最低点,但想突出重围,难!

一句话松海老两口到了A市。A市确实很大很美,但松海却像没咋在意。他摸着油光光的秃脑壳,对儿子说:“你电话里说,这附近有个什么湖,我倒想去看看。”儿子镜片后的眼睛疑惑地瞅了阵爸,照办。

不到两个小时车就驶进了这个著名的湖泊。美呀,宽阔的水域,看不够的美景。松海老两口满眼放亮,老家哪有这么清的水啊!水清是因为这里的山绿,一年四季常绿。儿子说:“好景致还在后头呢,三天都转不完的。”松海听了急了,说:“三天,我哪有那么多时间,我总共待三天就回去了。”儿子说:“这老远,好不容易来一回……”松海说:“咱们在这里吃饭吧?”儿子点点头:“当然,这里的鱼很好吃。”松海就诡异地一笑。

坐在小阁楼里,透过窗子仍将半个湖景致尽收眼底。儿子哗哗地翻菜谱,说一个菜名,爸说随便,再说一个爸还说随便。儿子说那我就随便要了啊,爸却说:“咋没听你点个豆腐的?”儿子摇着头苦笑了,说:“爸,您吃了快一辈子豆腐了……”

还是依了爸。

这一天,松海吃了个肚里圆。边吃边夸奖:“这里的豆腐就是跟咱家的不一样。”儿子说:“是烹饪的方法不一样。”爹说:“烹饪是小事,关键是材质好,我能吃出来了。”扭头问老婆儿,“你跟我做了快一辈子豆腐了,你吃出别样的滋味了吗?”老婆儿一脸的蒙圈。老婆儿真的没吃出来。

吃罢饭,松海说:“我感到累呢,你们去玩吧。我就在旅店睡它一下午。”

儿子瞅瞅妈,妈没吱声。儿子知道爹说一不二。

因为爹没随行,儿子带妈和家人也没敢在外头玩太久。也就两个钟头的样子吧。可回来找不到爹了。后来找到了,爹在小阁楼附近阿婆的豆腐磨坊。看两个人谈得好热闹(阿婆会普通话),爹也没闲着,帮阿婆填磨、点卤水、压豆腐。满脸汗呢,一家人似的。

松海在旅店只住一宿,第三天就回老家了。他说走就走。

回来松海还是泡黄豆、磨豆腐。但老婆儿发现他的手法跟以前不一样了,老婆儿知道那是跟阿婆学的。老头要做出全新的豆腐。到这老婆儿才知道,松海去儿子那里不是为了闲逛,是为了学做新豆腐。

果然,松海的新豆腐还没出锅,松海的脸就臌胀得通红。他找来粉纸,用颤抖的手写了“南国香豆腐、独一无二”的广告贴在门外。回身,已经围了好多人……

这是一周后了。老婆儿劝不了躺在炕上的老头,就把电话打给儿子,儿子打给爸。话絮叨了老半天,松海才沙哑着嗓子,说:“儿子你说,黄豆还是咱东北产的,也是用的卤水,阿婆真的一手没留全都教了。可我做出的豆腐咋还是老家的味儿?”

老婆儿看他口干舌燥的,就给他端来一杯水。在接杯的当,他一下恍然大悟:“噢,我知道了!”下面的话,全都卡在嗓子眼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