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版：4
腊月，遍地是回家的目光
无论我们身处何方
或远或近
或寒冷或阳光
腊月，都是回家的方向
就像一棵葵花
总是伸长脖子探寻太阳
腊月，不是温暖的季节
但峻峭的风，仍刮不走
回家的热望。
相反,越是临近腊月
我们越是匆忙
脚步，给夜里的牵挂
做一次情感补偿
回家的包裹，已经
满满当当，但我们还要撑开拉索
把一份又一份的心意
压缩进鼓胀的行囊
想着要看的每一个人
喜好，脾气，欢乐，忧伤
乡愁，早就走在路上
在十字路口，心情总在
车水马龙的街道瞭望
家乡的背影，或者是一条河
一棵树，一道梁
弯曲的小路或者林立的楼房
亲情，在归途上一次次提醒航向
熟悉的身影和声音
包括味道，方言，穿着
都在记忆深处定格成一种模样
斑驳陆离的往事
在脑海边
踯躅，徬徨
不是眼泪淹没了委屈
怨恨超越了愁怅
而是惦记，占据了整个心房
自己对自己诉说
眼泪滴落在回家的路上
心灵的寄托
凭借想象的翅膀
旅途的风景，都不是
家的景象，破败的屋
低矮的墻，只一声应答就够了
门口，站着望眼欲穿的爹娘
白发，在风中飘荡
飘泊的心却停靠在了无风的地方
喊一声爹亲娘亲
哽咽的声音，就像波涛
拥堵在一泄千里的闸门上
脸朝黄土
那是一条垄的走向
睁大眼睛，向大山瞭望
沉默不语的山
流年的谶语
还在崖壁上折射反光
腊月
隔着厚厚的黄土探望
用眼泪敲门
一根火柴，连结着阴阳
倾诉，一句句知心话
在火光里交流着思想
一个响头，磕出
隔不断的祝福和愿望
腊月，攥紧车票
握紧方向，甩开步子
朝着乳名呼唤的方位
移动，贴近，眺望
家门，早已为你打开
一把又一把的柴草
早就烧热了火炕
哦，腊月
遍地是回家的目光
我的梦里，还一次次抓紧黄土
就像一棵庄稼
在乡愁里
拔节，灌浆
惦记回家
回家
心里乐开花
回家
大声喊妈妈
不管妈妈有多难
一针一线缝着家
咱就带上鸡
咱就拿上鸭
让妈妈听一听儿女的心里话
外面也有风
外面雨挺大
咱就说外面四季如春
不让妈妈流泪牵挂
回家
梦里笑醒了
回家
梦里想爸爸
不管爸爸有多苦
扛着艰难养着家
咱就领着儿
咱就带上丫
让父老乡亲瞧瞧咱一家
村里乡情浓
村里美如画
咱就看够好风景
省得想家喊梦话
回家
思念一句话
回家
有啥就说啥
小河水甜甜如蜜
山村土厚长庄稼
火炕是摇篮
乡愁长情话
叶落总归根总想家
小狗汪汪叫
喜鹊叫喳喳
咱就唠着家乡嗑
省得离别总牵挂
喊父亲回家
我把钥匙丢了
在奔跑的路上
喊父亲回家
打不开锈迹斑驳的锁
父亲手上的老茧
沁出一串血花
在村庄的遗址上
父亲和我都在发掘
一只埋在房基下的钥匙
父亲问我
你还记得那块镐头地吗
垄头上
长着几棵线麻
我还是追问父亲
那杆锄头和镰刀的下落
父亲没有回答
苦苦的眼神
像是隐藏在生命的密码
一只夜莺
趴在墙头哭泣
那头拉犁拉车的老牛
已经两眼昏花
干涸的小河
流干了眼泪
淤泥里是叫不出声来的青蛙
我心里的呼唤
没法拨开尘封的门闩
我喊父亲回家
给一片荒地
种上谷子玉米高粱
让带着花盖的虫子
在谷穗上攀爬
那板结的岁月啊
父亲在黄土里
还惦记着那片久旱未雨的庄稼
一只布谷鸟总是梦游
房前屋后
说着听不懂的梦话
一群家雀
围在枯黄的树枝上
回忆着屋檐下
孵化春天的情话
喊父亲回家
村口的老柳
已成为一支拐杖
在风中指点着路边人家
那声吆喝
早在深草里逝去
古道上的风霜雨雪
已经淹没
燕雀归巢的嘈杂
在接近村口的时候
那口大钟
还默默地与钟槌对话
场院上的麦秸
已经发黑
碌碡
把陈旧的往事碾在脚下
喊父亲回家
母亲的声音有些嘶哑
透过窗户
就像当年
父亲还在地里耕种
带洞的背心
开满白色的碱花
喊父亲回家
祭祖
回家祭祖
谁都拦不住
腊月到了
需要到坟茔看一眼
与亲人说说心里话
黄土里的人都在梦里
一滴眼泪
涅槃了人间亲情
多么想在黄土里点亮一盏灯
让黑暗中的灵魂
看一看今天的光景
一些在脑子里翻腾的声音
一直蒿草丛生
骨子里的爱
一阵阵疼痛
老屋住不下陈年旧事
一些眼泪与欢乐
都储存在坟茔
年节的时候
找出一些细节
用火柴点燃
纸灰与泪滴
是天地之间的感应
还是把惦记带走
再把思绪寄放在草丛
那些轮回的光阴
还会在一个季节里
重逢相拥
掖好湿漉漉的心绪
浮光掠影
用沉默寡言的姿势
缓缓返程
回家上坟
有多少往事都不能求证
那些黄土堆下的岁月
都是生命中的曾经
还有一些变数
一抔黄土才能掩埋隐情
隐藏的呐喊
已经喊不出心声
回家祭祖
别忘了带上祝福
这是非常必要的提醒
因为受潮的心
往往会忽略关键的流程
地下是生命的根
头顶是慈爱的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