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 张汉明
塞外的春天来得迟,但信儿捎得早,这信是通过风捎来的。农人能闻得出这风的消息,于是他们下地了,把攒了一冬天的农家肥铺展在这大地上。
克什克腾旗政府所在地是经棚,在经棚的东南部,是传统的农耕地区,在这里,你还能看到那种熟悉的播种方式。
松软的泥土坡上是蓝天。
你听到“嘎嘎、嘎嘎”富有节奏的敲击声。这声音是从地缝里传出的吗?不是,是远方。它忽远忽近,时有时无,有时像扬琴一样散淡,有时像四胡一样急骤。
随着这声音向山坡上走去,你就会在山坡后面,看到一场劳作的景象。
前边是男人在用牛犁地,中间是女人往往都系着好看的纱巾在播种,后面是青年人在赶着驴打磙子。
女人们用一种叫做斛子的东西来播种,所谓斛子,就是一边是用牛皮做成一个皮球状的容器,里面装着种子,中间是一个由四块板围起来的一个长长的筒,长筒的下面接近底端的壁上是一个方孔,由两三根细棍遮住,控制密度,妇女边走边用一根棍子敲打着这长筒,种子就均匀地从牛皮筒里经长筒落在长河一样的垄沟里。
“嘎嘎,嘎嘎”,这敲打斛子的声音特别地清脆,穿过高原上的风,几里地外都能听得见。对我来说,这声音的美妙绝不亚于维也纳新年音乐会。在我儿时,清晨醒来的时候,父母下地了,我就是寻着这样的声音找到父母的。
我想远来的燕子也一定听到这个声音,这声音让它们深信春天正一步步接近这片土地。它们开始衔来河边的泥土,坚定地筑巢了。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地气是可以看到的,如今停下车来观察,果然,地气还在,大地在阳光下冒着一股子弯弯曲曲的气,就像母亲蒸馒头的锅边没有捂严拢布可跑出来的气。心静中总能看得到。
如今平地上,人们开始使用机械化耕种。克什克腾有许多山地,地太陡,不适合机械化种植,只适合人工劳作。于是,这种传统播种的景象还能像风景一样看得到。在这片土地上只施农家肥种出来的粮食格外好吃。
写到这里,我看看家乡给我捎来的小米,这小米熬出粥来,确有一种薄薄的金黄的油脂。我是学中文的,身居北京多年的我,在这个春天,想起来我要回到故乡,写出家乡的地气来,把我尽可能多的个体体验与游客分享,这真是一件快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