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版:4总第328期 >2025-01-24编印

小年:岁末燃旺的焰火
刊发日期:2025-01-24 阅读次数: 作者:李富  语音阅读:

北方的腊月,天地仿若一幅素淡的水墨画,凛冽的寒风如冰刀般割着行人的面颊,干冷的空气似要将人的呼吸都凝住。树梢上挂着的残雪,在微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宛如簌簌而落的星河碎片;田野间,茫茫白雪掩盖了大地的褶皱,一片银装素裹,万籁俱寂中,只偶尔听闻寒鸦的几声啼叫,划破长空的清冷。

街头巷尾,却渐渐涌起一股暖流,驱散着寒冬的萧瑟。大红灯笼一串串高挂而起,在风中轻轻摇曳,似簇簇燃烧的火苗。集市上,人潮涌动,喧闹声此起彼伏,摊主们扯着嗓子叫卖,脸上堆满了质朴的笑容。红彤彤的春联、五彩斑斓的年画、琳琅满目的年货,无不散发着浓郁的年味儿,提醒着人们:小年,来了。

小年,这春节的前奏曲,宛如一位温婉的使者,悄然叩响了岁末的大门。它不及除夕那般热烈奔放,却带着几分含蓄与柔情,唤醒人们心底对团圆、对美好的炽热期盼。在这寒意料峭的时节,让我们怀揣着对新春的憧憬,踏入小年的温馨怀抱,去探寻那些藏在烟火日常里的古老习俗与脉脉温情。

“灶王爷本姓张,摇摇摆摆下了乡。白天吃的油盐饭,夜晚喝的烂面汤。岁末上天言好事,年初回宫降吉祥。”在北方的小年,这首童谣如同一股温暖的风,吹遍了大街小巷。童谣里的灶王爷,是家宅的守护神,每年腊月二十三,他都要骑着灶马,腾云驾雾奔赴天庭,向玉皇大帝禀报这一家人一年来的善恶行径。百姓们怀着敬畏与虔诚,精心筹备一场庄重的祭灶仪式,只为博灶王爷欢心,祈愿新岁顺遂无虞。

祭灶前夕,集市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摊位像鱼鳞一样密密麻麻地排列着,琳琅满目的年货令人目不暇接。糖瓜、麦芽糖的摊位前,围满了大人小孩,摊主扯着嗓子叫卖:“又甜又黏的糖瓜哟,快买些祭灶王爷啦!”那糖瓜,色泽金黄透亮,宛如被日光亲吻过;形状圆润可爱,好似一个个袖珍的小南瓜。麦芽糖则被拉制成细长的条状,在阳光下闪烁着琥珀色的光泽,散发着诱人的甜香。人们小心翼翼地挑选着,脸上满是庄重与期待,这些甜蜜的祭品,承载着一家人对新年的美好憧憬。

暮色像一块巨大的灰色幕布,缓缓笼罩了大地,祭灶的时刻悄然来临。厨房里,主妇们早已将灶台擦拭得一尘不染,亮得能映出人影;锅碗瓢盆摆放得整整齐齐,仿佛等待检阅的士兵。男主人净手洁面,身着整洁的衣裳,神情肃穆地端出准备好的祭品,一一摆在灶王爷像前。糖瓜、麦芽糖散发着甜香,水果鲜嫩欲滴,糕点精致诱人,还有一杯澄澈的清茶,袅袅热气升腾而起,为这寒夜添了几分暖意。新换的灶王爷像贴上墙,他身着红袍,头戴官帽,目光炯炯,身旁的灶王奶奶面容慈祥,笑意盈盈,仿佛在静静聆听世人的祈愿。

一切准备就绪,家中男子作为主祭,手持三炷香,缓缓点燃。细长的香头跳跃着橙红色的火苗,散发出清幽的香气,瞬间弥漫在整个厨房。男子虔诚地对着灶王爷像鞠躬三次,每一次弯腰都饱含敬意,随后将香插入香炉。香烟如丝般袅袅升起,在空中缓缓盘旋,似一条无形的纽带,连接着人间与天庭。接着,全家人依次上前,跪地叩拜,孩童们学着大人的模样,有模有样地磕头,眼中闪烁着好奇与敬畏。嘴里念叨着:“灶王爷,灶王爷,您上天可要多言好事,回宫定降吉祥,保佑咱家人丁兴旺,岁岁平安,年年有余……”那稚嫩的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脆,仿佛能穿透云霄,直抵天庭。

祭灶仪式尾声,重头戏登场。男主人轻轻揭下旧年的灶王爷像,与准备好的纸元宝、灶马一同放入火盆。火苗瞬间蹿起,吞噬着画像,光影摇曳中,似能瞧见灶王爷骑着灶马,渐行渐远。此时,孩子们早已按捺不住,眼巴巴地盯着糖瓜。大人笑着将糖瓜分给孩子们,小家伙们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糖瓜的香甜瞬间在舌尖绽放,黏得牙齿都快张不开,却吃得津津有味,欢声笑语回荡在屋内,为这小年的夜晚添了一抹温馨甜蜜。

如今,高楼大厦林立,厨房电器取代了传统灶台,祭灶仪式渐渐简化,可那份对灶王爷的敬畏、对美好生活的祈愿,如同一坛陈酿的美酒,在岁月里愈发醇厚。糖瓜的甜,不仅是味蕾的享受,更是团圆的滋味、家的味道,年年岁岁,在北方的小年里,温暖着人们的心房,让这份古老习俗,代代相传,熠熠生辉。

“尘”与“陈”谐音,扫尘,亦是扫陈,将旧年的晦气、疲惫与不如意,统统清扫出门,让家宅敞亮如新,以纯净之姿迎接新春的曙光。

天刚破晓,第一缕晨光还透着丝丝凉意,全家老小便抖擞精神,开启这场盛大的 “除旧行动”。父亲身强力壮,主动承担起高处的清扫重任。他稳稳地架起梯子,小心翼翼地爬上屋顶,手中的扫帚犹如灵动的画笔,拂去梁上经年累月的尘灰,那些簌簌而落的尘埃,恰似旧时光的碎片,在光影中纷纷扬扬。母亲专注于擦拭家中的器具。她将抹布洗净拧干,轻柔地擦拭着桌椅,每一道木纹都被擦拭得清晰可见,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橱柜里的杯盘碗盏,经她之手,瞬间光洁如新,在日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我们也不甘示弱,穿梭在各个房间,帮忙整理杂物。小小的身影忙碌而欢快,书本被整齐地码放在书架上,玩具分类收纳进箱子,杂乱的角落渐渐变得井然有序。

门窗是家的颜面,自然要精心装扮。哥哥站在凳子上,手持抹布,一寸一寸地擦拭着玻璃,直到纤尘不染,通透得仿若不存在一般;姐姐则在一旁,用彩纸剪出精美的窗花,有寓意吉祥的福字、灵动俏皮的生肖、傲雪绽放的红梅,小心翼翼地贴在窗上,为素净的玻璃添了一抹绚丽色彩,也让家的温馨,从屋内满溢到窗外。

而后,我们挥动着扫帚,清扫着地面的积雪与落叶,每一下都刚劲有力,扫帚划过之处,尘埃落定,露出古朴的砖石地面;我们又提着水桶,用温水洗刷着大门,朱漆门扉经过擦拭,愈发干净。这大扫除,扫去的是尘埃污垢,更是过往的烦恼忧愁;迎来的是窗明几净,更是未来的顺遂安康。此刻,家已准备就绪,静候新春的盛大登场,在这温馨暖人的氛围里,旧岁悄然退场,新年的足音,越来越近。

一家人围坐餐桌,热气腾腾的饺子、火烧摆满桌面,还有清爽的凉拌菜、酸甜的糖醋排骨,荤素搭配,琳琅满目。大家举杯相庆,祝福声、欢笑声交织,暖黄的灯光映照着每张幸福的脸庞,这一刻,食物已不仅仅是果腹之物,更是亲情的纽带、团圆的象征,在这寒冬腊月,温暖着每个人的心窝,让小年的温馨,深深烙印在记忆深处,岁岁年年,永不磨灭。

夜幕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轻柔地覆盖大地,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与乡村的灯火交相辉映,宛如繁星坠落人间,勾勒出一幅如梦如幻的画卷。街头巷尾,行人的脚步不再匆忙,他们或是手挽手的情侣,低声诉说着对未来的期许;或是相扶相持的老人,眼神中满是对往昔岁月的眷恋;还有嬉笑打闹的孩童,手中紧握着糖人、风车,笑声似银铃般清脆,驱散了夜的清冷。

此刻,漫步在这温馨的夜色里,心中满是对过往一年的回味。那些拼搏的汗水、收获的喜悦、挫折的泪水、相聚的欢笑,如电影般在脑海中一一放映。我们感恩岁月的馈赠,让生命如此丰富多彩;感恩家人的陪伴,在风雨兼程中给予温暖港湾;感恩朋友的支持,于迷茫时刻点亮希望灯塔。

展望新岁,心中有梦,眼底有光。愿国泰民安,山河锦绣,岁月温柔以待这片古老大地;愿阖家团圆,亲友康泰,每一个家庭都充满欢声笑语;愿自己能怀揣勇气,逐光而行,在新的征程中书写属于自己的精彩篇章。

小年,这岁末的温柔驿站,让我们停下匆匆脚步,积蓄力量,带着满满的爱与希望,奔赴下一场山海。待新春的朝阳破晓而出,我们将以全新姿态,迎接万象更新,开启又一轮熠熠生辉的四季轮回。

北方的小年,是一场民俗的盛宴,是岁月的深情馈赠。从祭灶神的虔诚庄重,到扫尘时的齐心协力;从剪窗花的指尖艺术,到年夜饭的烟火升腾;从赶乱婚的喜乐融融,再到岁末祈愿的心怀憧憬,每一个习俗,都宛如一颗璀璨星辰,照亮了寒冬,温暖着人心,编织起北方大地独有的年味儿。

如今,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高楼取代了庭院,电器替换了炉灶,许多传统习俗或简化,或变迁,但那份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对团圆的执着坚守,如一条坚韧的红线,贯穿岁月,从未断绝。小年,不仅是旧岁的告别,更是新春的序章,它唤醒了沉睡的大地,让冰雪之下,春潮暗涌,生机萌动。

待新春的第一缕曙光划破苍穹,这片广袤的北国大地,将彻底挣脱寒冬的桎梏,处处张灯结彩,锣鼓喧天,万象更新。而小年的温馨记忆,恰似那冬日里的炉火,在每一个游子的心中,在每一个寻常百姓的岁月里,悠悠燃烧,永不熄灭,岁岁年年,守望着人间团圆,期许着国泰民安,静候下一场新春盛景的华丽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