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版:3总第330期 >2025-02-14编印

十里相送草原红牛
刊发日期:2025-02-14 阅读次数: 作者:张汉明  语音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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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 张汉明

回到村时,父亲首先想到的是回到自己的家来看一看,自己的家十年前已经卖给邻居,那是三间茅草房,邻居家把它改成了羊圈,我围绕这个羊圈一个劲地拍照。

父亲看到那老屋前墙面上供奉天地爷的地方还在。父亲叫着我的小名,过来过来,祭拜天地爷。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除夕夜吃午夜饺子前,要在院里点起一堆谷秸,给天地爷烧香磕头。中秋节的时候,挑出一颗最好的西瓜来,母亲把它切成月牙状,摆在院里一个方桌上,供过天地爷之后,月亮升得老高了,孩子们才能吃。

看到空空的牛圈,让我想起了我家的草原红牛。草原上的马有灵性,很难训练用来拉车,但是草原上的牛却经常被卖到农区,训练着做农活。

分田到户,父亲分到一头草原红牛,这是一条非常健壮的牛。夏天我一边读书,一边在水渠边放牛,看到牛肚子上的浅窝变得饱满,我就可以安心地牵着牛回家了。回到家里会得到妈妈的夸奖,妈妈夸我能帮大人干活了。

并不是所有的放牛日子都令人放松,有一次,牛被一种马蜂蜇了,在庄稼地里疯跑,拼命地追也没有办法,踩了人家的秧苗,人家把牛给牵回到他家院里去了。父母非常着急,说这红牛可是全家人的命根子,如果有人使坏,给牛背上扎一根银针,你什么都看不出来,这牛就永远拉不了车了。我们赶紧端一盆米过去赔偿说好话,人家才把牛给放了,那盆米也没有要。

在我的记忆里,草原红牛在家里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耕地,拉车,遇到重物时与邻居家的牛组合着拉,需要用马时与邻居家换马用。有一年正月,牛病了,害得我们一家都没有心思过年,直到把兽医请来,牛精神了,我们才欢天喜地过年。

还记得,有一年秋天,院里有一株高大的向日葵,圆盘状的葵花头密布着瓜子,把头低到了墙外。牛倌喊放牛了,当时着急回家吃饭,我把牛从牛圈里放出院时,忘记关院门,草原红牛回到院里,把向日葵吃掉到半个,父亲很心疼,出门来用鞭子打牛,打得牛一闭眼一闭眼的,我现在还能回想起牛那可怜的样子。母亲埋怨父亲打得太狠了,父亲只是默不作声地吃饭。

草原红牛渐渐地老了,从牙上能看出来,它吃草明显慢了。草原红牛陪伴了我们五年的时光后,被父亲卖掉了。

草原红牛被人牵走的那天,我们用很长的时间等父亲回来吃午饭,等他蔫头耷拉脑地进门,我妈说:“去哪儿了?”父亲说:“我看见红牛一个劲回头‘哞哞’地叫,就去送了送它。它好像流泪了。”

我没有看见草原红牛流泪的样子,但父亲的眼圈是红的,紧接着全家人的眼圈都红了,那顿饭没有吃好,姐姐干脆跑到外屋地上抹眼泪去了。

从此,牛圈就空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