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饹饹豆,相信很多人并不陌生,它是一种粗粮食品。前些年,农村的生活艰苦,人们把粗粮细做,弄出好多样食品用来改善生活,这是一种常见的方式,饹饹豆就是其中一种。
近些年来,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鸡鸭鱼肉、精米白面早已是寻常百姓的家常便饭。可时间一长,人们逐渐意识到,吃的好,喝的好,不一定身体好。现在,肥胖的人多了,“三高”的人多了……主要原因就是吃的太好了。身体要健康,饮食最关键,营养均衡是关键的关键!于是,粗纤维食品受到人们的推崇和青睐,粗粮饭馆也在大街小巷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在经棚,大大小小的粗粮饭馆有几十家,我几乎全吃遍了,但经常吃的也就那么两三样饭:荞面饸饹,苦荞面饹饹豆,小米面饹饹豆,特别是这小米面饹饹豆,粗粮饭馆很少有经营的,如偶然遇上,怎么也吃不出母亲那时做的味道。
说实在的,我吃过好多样饹饹豆,荞面的,苦荞面的,玉米面的,但最好吃的,还是小米面饹饹豆。
我的老家是大川,大川的作物主要是谷子和玉米,因此,我们的主食九成是这两样东西。
我小时候,正是人民公社时代,村子叫生产队,集体所有制,按人头分口粮。那时节,我家的条件稍好些,分得的玉米,多半当饲料喂猪鸡,而谷子就要加工成小米成为我家的主要口粮了。
小米干饭是那时的主食,要想改善一下生活,也只能在小米上下功夫。其实,这小米是能加工出很多样饭食的:小米面发糕,小米面干面子,小米面烙糕,小米面煎饼,小米面茶汤,碎米粥,炒米水饭……而小米面饹饹豆,是工艺最复杂,且也是最费粮食的饭了,因此,在那个粮食匮乏的年代,很多家庭是舍不得、也没时间做这样饭的。
夏天,正是做这个饭食的好时节。正值青黄不接之时,妈妈看我们生活太苦,就从柜里窊出十余斤米,放进那只灰色的大瓦盆里,然而用水浸泡后放在外屋的木桌上发酵,妈妈说这叫糟米。大概七八天的样子,盆里的水面上长了一层白罩,时不时还冒出些水泡,屋里也弥漫着些许酸臭味,这时妈妈就把盆端下来,把盆里的脏水倒掉,再用清水一遍遍沖洗,一直冲洗到没了异味为止。这道工序完成后,下一道工序就上石磨了,像磨豆腐一样,把糟好的小米磨成粥一样的米浆。
十多斤小米,妈妈需要摇推两个多小时的石磨,这是个非常辛苦的差事。妈妈把磨好的米浆再次放到大瓦盒里,然后在米浆上面铺上三四层笼布,笼布上撒上柴灰。一两个小时后,柴灰吸出了米浆里的大部水份,成为块状,妈妈把笼布和湿柴灰取出,饹饹豆的原料也算完成了。
有了原料,还要有工具,其实,这工具非常简单,这东西是由四条小方木和一块薄铁皮组成,呈长方形,宽大约30公分的样子,长度以长出铁锅的直径为宜。然后,把铁皮钉在四木结合的方框上,铁皮上用钉子充些不规则的圆孔,越多越好。这样,制作饹饹豆的工具就形成了,我们叫它饹饹豆板子。
人们为啥管这种饭食叫饹饹豆?也许没有标准答案,我想,多数和这些不规则的圆孔有关。
经过一系列的准备工作,饹饹豆经过最后一道工序就可以食用了。
每到这时,妈妈提前打好卤子烧开水,然后架好饹饹豆板子,抓起原料放在铁皮上,用手掌使劲儿的往前推送,原料受到挤压后顺着铁皮上的圆孔噼里啪啦落入锅里的热水中,锅里的饹饹豆越来越多,随着锅水的翻开,它们像一群金色的小鱼儿,上下翻飞,急速游动,很是壮观。片刻就煮熟了,妈妈用笊篱把它们捞在事先准备好的凉水盆里,这些“鱼儿”都静了下来。在凉水里浸泡一二分钟,妈妈再用笊篱把捞出,一碗碗黄澄澄、金灿灿的饹饹豆就呈现在我们眼前,拥簇碗里的饹饹豆像半透明的玻璃体,碗一动,它们便微微发颤,一大勺鸡蛋韭菜卤浇下去,只听“唰”的一声,立刻通透到碗底……
这怎能不让我们垂涎欲滴?刚端到饭桌上,我们就狼吞虎咽般吃起来,那饹饹豆到了嘴里像泥鳅一样,用不着费力咀嚼,它就会自动流进肚里。三五分钟,两三碗就吃进肚里,实在吃不下了,才恋恋不舍得放下饭碗。
妈妈看着我们挺起的肚皮,笑着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你们这些大肚汉,真能吃呀!妈不愿给你们做这饭,不是害怕受累费事,是害怕费粮食呀,这一顿饹饹豆,两顿干饭的小米也不够呀。”
这般野蛮的吃法,没有细嚼慢咽的过程,好像无法达到体验美食的效果。其实,有这种想法的人是大错特错了,托尔斯泰有句名言是这样说的:“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我也套用过来:“……不同的美食,各有各的不同。”这种套用也许南辕北辙,可还是有些道理。应该说,饹饹豆这样的美食并不适合细嚼慢品,他让人更多体味的是,流畅、爽口、滑润的感觉,正是这种让我们吃完了才能回味的美食,才更加别具一格,才更加让我们留恋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