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初玄奘西行五万里,历时十七年,求取真经,终成正果;其行路之难,其信念之坚,令后辈望尘莫及,高山仰止。被鲁迅誉为“中华民族的脊梁”。
一
小时候,由于身体羸弱,走路就成了我的弱项,从自家的院门口通往村路大概五、六十米,感觉路却很长;每当夏季下过暴雨,这五、六十米的土路被冲的坑坑洼洼,父亲便从别处取来黄土垫在被冲坏的路上,然后背着双手,脚印挨着脚印直到踩实为止;我最怕干这活了,有时父亲喊我一同去踩实土路,让我也背起小手,还要颠起来,像跳广场舞,这活计不但会弄脏鞋子,而且还需要干很长的时间,很乏味,需要耐着性子……
姐姐出嫁的时候,我已经十几岁了。姐姐从小也没离开过村子,母亲很是惦念她,时常抹眼泪,于是就让我带上一些好吃的去看一看姐姐;姐姐家住在离我家四十里外的西厂漫甸上,最难走的就是村子后山,有的路段像爬墙一样难走,走几步就得坐下歇一歇,区区四十里路也得走上大半天;有时候母亲亲自去看姐姐,由于家里活计忙,头天去第二天就回来了,单程路也只用半天时间,回来后就得马上包扎被磨破的双脚;母亲的脚是畸形的,因为从小缠足,缠到一半的时间母亲疼的直叫,姥爷看着心疼,和姥姥吵了一架,强硬地给母亲放开了裹脚布,但母亲的双脚却已经变成畸形了,走路是很困难的……
每当看到母亲包扎完双脚,一瘸一拐地又去忙着干家务,我便心疼地劝母亲不要去姐姐家了,如果你惦记她,我替你去吧!思念是别人替代不了的,母亲依然在农闲季节去看望姐姐,每次回来,那双畸形的脚都被磨的鲜血淋漓;崎岖不平的山路啊!阻隔了亲情,拉长了思念……
如今,村村通了公路,那段原来需要走上大半天的路,我驾车几十分钟就到了;山还是那坐山,河还是那条河,心境却不是原来的心境。
二
从家门口那短短的五、六十米土路启步,我走出了村庄,走出了书声公社,走向了人生的旅途……
二十岁那年去宇宙地铅锌矿工作,半夜起身去书声坐车到经棚,第二天再买票到同兴公社,然后再步行十几公里才到矿上,现在两个小时的路程,当时辗转两天才到……
宇宙地铅锌矿是克旗的第一座有色金属矿山企业。坑口座落在同兴公社和宇宙地镇交界的哈达吐山腰,当时没有路,没有房,工人们住在牛顶架窝铺里,生活用品和劳动工具全是人工扛到山上……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那条蜿蜒在白桦林里的羊肠小路,那条开满鲜花的羊肠小路,那条獐狍野鹿奔跑过的羊肠小路,洒满了我们的汗水,洒满了我们的欢声笑语,洒去了我们珍贵的青春岁月……
那是一条克什克腾走向工业强旗的创业之路!
三
一次偶然的机会,作为施工方项目部代表的身份,一行人去蒙古国巴彦乌列盖省考察矿山项目,从北京坐K3国际列车出发(途经蒙古首都乌兰巴托,终点是莫斯科),由于我国采用的是1435豪米的国际标准轨道,而蒙古和俄罗斯采用的是1524毫米的宽轨,所以列车在二连浩特需要换轨,当时需要三个小时的时间,漫长的等待,无聊至极……
过境的第一站便是蒙古的边境城市扎门乌德,停车间隙我们下车去购买一些生活用品,蒙古的售货员大都会汉语,他们非常高兴和我们交谈,还主动用蒙古图格里克(当时100元图格里克兑换0.31元人民币),兑换我们的百元人民币;当一个漂亮的姑娘问我:二连浩特是你们中国第几大城市啊?我哑然失笑,未做回答……
一路荒芜,一路寂寞。还好,到了乌兰巴托有两位中国留学生翻译接待了我们,攀谈起来,一位是巴林右旗的,一位是叫哈斯的克旗老乡,异国相遇,倍感亲切,住宿的宾馆是陕西人开的,昼夜有荷枪实弹的保安守卫。
从乌兰巴托去巴彦乌列盖省会是坐一架乘30几人的小飞机,蒙古国首都到各省省会大都没有太好的公路,沙石路比较多,只是用矿渣简易地垫个路基,出行都是乘坐三十几个座位的小飞机;一路俯视,一片荒漠,零零星星的白点儿是蒙古牧民的居所,很多不是蒙古包,而是土房外面刷了白色的涂料;蒙古国属于大陆性温带草原气候,干旱少雨,所以屋顶都是倾角几度的平房。
巴彦乌列盖省省会当时最高的楼层只有五层,沥青铺就的街路老旧的面目全非;我们一行人租用了一辆前苏联生产的嘎斯469全地形越野车,一出乌列盖省会,便是崎岖不平的沙石路,颠簸了一天,傍晚才到达了离目的地不远的一个小山村,炊烟笼罩着静谧的村庄,几声鸡鸣,几声狗叫,混杂着羊群的咩咩声;许多小孩子仨一堆俩一伙在玩耍着,像极了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我的童年……
我们一行人住进了一户哈萨克族人家,一进门迎面是燃着熊熊火焰的壁炉,燃料是牛粪,客厅非常宽大,正中央的墙上对称地挂着俩张兽皮,一张藏青色的狼皮,一张枣红色的狐狸皮,还有几枚铁质的运动奖章也在墙上挂着;几个小孩子围着我们转悠好长时间,翻译示意我们每个小孩子给了一千图格里克,他们才高高兴兴的出去玩了……
距离要考察的矿山十几公里的地方就是巴彦湖,巴彦湖是巴彦乌列盖省几大湖泊之一,远远望去像一块晶莹剔透的蓝宝石,镶嵌在茫茫的戈壁滩上,走近巴彦湖,她愈发蓝的耀眼,蓝的凉气袭人……如此美丽的景色如在国内早已开发成人潮如织的旅游景点了,而眼前的巴彦湖人迹罕至,静寂的只听见几声鸟的啁啾,微风摇晃着湖边稀疏的芦苇草,竟然让我联想起手持符节在贝加尔湖畔牧羊的汉朝使节苏武,一段凄婉的胡琴曲由远而近回旋在耳畔:
苏武牧羊北海边
雪地又冰天
羁留十九年
渴饮雪,饥吞毡
野暮夜孤眠
心存汉社稷
梦想旧家园
…………
一个民族不强大,一个国家不强大,怎能不辜负一片大好河山!怎能不辜负苍生民愿!
四
人生是踏上了就回不了的路,既然目标是远方,就要风雨兼程。
2016年在青藏高原柴达木盆地腹地接到了一个施工项目,从此便开始了我的高原之旅;去施工现场2400多公里,有两条路线选择,一条是坐火车,从经棚到西宁,33个小时的路程,再转坐客车;另一条路线是自驾车,从经棚出发到白音查干(这一段是绿色通道)再转道京藏高速,大约需要24小时到达;当年文成公主从长安出发,历经半年时间才到达西藏,其慢长的旅途煎熬衍生出日月山、倒淌河的凄美传说……而今只是三天的路程,这一切惊喜的变化得益于我国公路、铁路事业的飞速发展。公路不仅仅是当年的7918,而是日新月异不断的增长,京藏铁路2017年全线通车,动车、高铁一日千里……
前人栽树已硕果累累,后人乘凉更需浇水施肥。
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求索之路永无止境,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