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版:3总第127期 >2020-12-31编印

杀 猪 菜
刊发日期:2020-12-31 阅读次数: 作者:付蕴东  语音阅读:

  冬月过半,前山及后山山脊的阴坡积雪不再融化,于是,村子里东头西头的杀猪声便此起彼伏,直至腊月学生放了寒假、打工的男人们放了年假,杀猪的嚎叫声好似戛然而止;白雪映衬着蓝天,似水一样洁净;“嘭”一簇白烟腾空而起,随后”啪”的一声,“二提脚”炸响了新年的序曲……

杀猪是农村里又脏又累的家务活,只要定好了杀猪的日期,男人们就开始在外面架好八印大铁锅,劈好足够用的木柴;女人们要榨好一大锅干白菜,榨烂、洗净、切碎,然后攥成团子放在仓房备用;杀猪的前一天要告诉左邻右舍、亲朋好友、七大姑八大姨,明天杀猪该帮忙的帮忙,该等着吃杀猪菜的就等着吃,反正家里不必做饭了,最后就要定好杀猪的屠夫,要选村里手脚麻利、收拾利索的干净人。

吃罢早饭,屠夫指挥着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开始抓猪,小小子儿们拿着木棍驱赶着“哼哼”叫的前来打抱不平的猪伙伴儿们……

接猪血一般都是家庭主妇,把盆子事先放好适量的荞面,用筷子不断地搅拌,防止猪血结块儿……

在猪的其中一条后腿割一个小口,屠夫从小口处往里吹气,另外一个壮汉抡着木杠子用力捶,直到死猪四脚朝天被吹的圆鼓鼓的为止,屠夫用事先搓好的麻绳把吹气口扎结实,就可以进行下道工序了。

两大铁锅开水足够秃噜猪用的了。用水壶把开水均匀地浇在猪身上,不要浇得时间过长,只要手能薅掉猪毛就要立刻停止浇水,迅速用蕱谷刀刮猪毛,浇水时间过长或凉了猪毛是很难刮掉的,等到猪毛全部刮净,剩下的绒毛就要用火山石或砖头搓掉,然后洗干净,再浇上凉水冻上五、六分钟,这个间隙屠夫和打下手的就可以休息片刻抽一支烟了……于是,那个年年杀猪就讲,每家每户都讲的关于四爷的故事在人们的笑声中又重复开来……四爷是地主成分,是旧社会靠省吃俭用刚刚能解决温饱的破烂地主,有一年腊月他自家侄子给他杀猪,活计都干完了,他非常诚恳地对他侄子说:“小子,你回家拿一碗小米,晌后就在这吃吧!”……

抽支烟的功夫浇过水的猪身上已经冻冰碴了,屠夫用磨的锋快儿的钐刀从猪头到猪尾刮掉污物,这样反复操作两三次,一只白白净净、胖胖乎乎的大肥猪豁然映入人们的眼帘……

打下手的把猪抬到洗干净的木板上,屠夫开始了下一道工序……

首先把猪头割下来,挂在猫狗够不到的墙上,然后把猪勺子头碹下来,这是屠夫独享的专利,再把猪血脖子割下来,一同放进滚开的铁锅里;屠夫换一把尖刀把猪开肠破肚…

下面的工作就有分工了,摘肠的摘肠、剔肉的剔肉、兑血的兑血……兑血是大家推选能兑出滋味儿的人,荞面要放适量,放多了血肠太硬,放少了又切不住,然后放上刚从猪肠上摘下的满肚油,还有葱姜蒜等各种调料……洗猪肠子也是大家一致认为洗的干净的人选,俗话说:沾屎的不吃,盛屎的恶逮。没办法,人们就爱这一口。

猪血肠灌完了,锅里的肉也煮烂了,捞出来再接着煮血肠,煮上几分钟血肠就开始膨胀了,这时就要用锥子或牙签在血肠上不定位地扎眼儿放气儿,不然就会煮崩了,煮血肠这会儿,那个年年杀猪就讲,每家每户都讲的那个关于四奶的笑话在女人们的笑声中也传扬开来,四奶是四爷的老伴儿,是个馋老婆儿,谁家都怕她吃饭时候来,不让不合适,一让也不客气,“我不吃,我就尝尝”,这一尝就尝饱了;有一年她邻居家杀猪,吃饱喝足了,随手就偷了一根猪血肠掖在棉裤腰里,等回到家里,半边腰都烫起了大黄泡……

血肠煮上七分熟就可以把榨好的白菜团子放进锅里了,咕嘟咕嘟满满的一大锅……

小小子儿们追着、吵着抢夺着飘在空中的吹圆了的猪尿泡……嘀嘀嘀……汽车的喇叭声,城里的侄男哥女、亲戚朋友也都回来了,地上一桌,炕上一桌,温上醇香的老酒,盛上热气腾腾的杀猪菜:一盘猪肉、一盘血肠、一盘猪肝、一盆干白菜。

主妇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总算直了直腰……

这一天啊,累并快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