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版：4
应该说，所有的城市都是由农村演变而成，所有的城里人都是乡下人演变而成，这一点毋庸置疑。特别是这些年，农村人涌进城里安家落户，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于是，城市就变大了。
新建成的和谐小区，有近五成的住户就是农村人。平日里，这些穿着花花绿绿、来自东南西北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从小区的东南西北四个大门进进出出、出出进进，他们悠闲着，忙碌着，你根本就分不清谁是城里人，谁是农村人了。
王一飞这个城里人也住在这个小区。
年三十儿的早晨，天刚要放亮，王一飞就被小区里的第一串鞭炮声炸醒。
“这还不到六点，谁家这么勤快，还让人活吧？”妻子玲也被惊醒，她拉着灯，用惊恐的眼神看着王一飞。
平日里，这是他们最黄金的休息时间。
“肯定是乡下人放的第一‘炮’！”
“你怎么知道？”玲不解。
“这还不简单，虽然他们住进城里，但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习惯短时间是改变不了的。”
“有道理。反正也睡不成了，咱们也起床吧。”玲沉思了一会儿说。
不知怎的，近几年，王一飞最烦这种声音了。但烦也没用，今天这声音他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这节奏他跟也得跟，不跟也得跟。
鞭炮声一阵接着一阵，“乡下人”放完“城里人”放，放着放着就响成一片，仿佛这世界只有一种声音，从早晨六点起，一直到上午的九点……
到了晚上十点，断断续续响了一天的鞭炮声又连成一片，确切的说，从这时段开始，这一轮的爆炸声要比早晨和中午的更加猛烈，最初，这此起彼伏的噪音或由远及近，或由近及远，多少还有些间隔，但响着响着就连成一片。小区内所有的空地和天空都被利用起来，一片繁忙！地面的鞭炮如一条条火龙，空中的烟花五光十色……到处火光冲天，硝烟弥漫，“弹片”横飞，天空乌烟瘴气，大地一片狼藉，“警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又淹没在四面八方的爆炸声中……
玲已经把电视的音量调到最大，但仍无法听清，王小飞从沙发上站起来，想去拉上窗帘，他刚走到窗前，一枚飞起来的双响在窗前爆炸，吓得他后退了好几步……拉上窗帘，仍无济于事。
“没法看了！”硝烟味已从封闭极好的塑钢窗上浸透过来，玲咳了两声，从沙发上站起来，顺手拿了个塑料凳去卫生间了。不一会儿，王小飞也跟了进去。
关上卫生间的门，噪音好像一下被阻隔了，这里成了另一爿天地。王小飞把坐便器的上盖扣上，他坐在上面，玲坐在凳子上，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眼儿瞪着小眼儿，瞪着瞪着就瞪笑了。
“你说，这卫生间咱俩天天用，可两个人一起用的时候是不是头一次？”王一飞笑着问玲。
“还真是。这拉屎尿尿的地方，除夕夜竟成了咱家最好、最安静的地方了。”两个人又笑。
无所事事，两个人就扯起了闲篇。
“……唉，我现在最不愿意过春节了，主要原因就听不了这噪音，一听就烦，烦的五腑六脏都翻个！你说，鞭炮这东西即浪费资源，又污染环境，又制造噪音，百害无一利，国家为什么不取缔呢？就像这吸烟，这不让吸，那不让吸，烟盒上还标注着吸烟有害健康的字样，不让生产不就完事了？”王一飞有些发牢骚。
“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前些年你不也是非常积极的参与者？戒了烟才两年，就在这数黑论黄，真有你的。取缔不取缔总得有个过程，这么多人燃放鞭炮，证明就有这么多人喜欢，咱们能管了？放鞭炮是噪音，你发牢骚就不是噪音了？别扯淡了，十一点多了，咱得准备年夜饭了！”
玲从凳子上站起来，顺手拉开卫生间的门，硝烟味儿爆炸声扑面而来……
正月初二中午，王一飞在手机上看到了一条消息：“玲，快来看看，咱们市上榜首了，除夕夜，空气污染指数全国第一呀！”
正在往饭桌上端菜的玲笑着回答：“我早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