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的小说,我最喜欢《射雕英雄传》。
从主人公郭靖拜师学艺的经历反观我们的教育,越想越有意思。
丘处机和江南七怪因一次误会打了个平手,“伤人一千,自损八百”,于是丘处机想了个18年之约,他和江南七怪分别收杨铁心的儿子杨康和郭啸天的儿子郭靖为徒,18年之后让两个徒弟在醉仙楼比武,看谁的徒弟胜出。
虽然朱二哥当场就点破了丘处机的如意算盘,“你这法子未免过于狡狯,凭这么几句话,就要我兄弟为你费心一十八年!”江南七怪收郭靖为徒纯属义务劳动,因为杨家郭家的后人活成什么样实在不关江南七怪什么事,但丘处机一句话——“久闻江南七怪大名,江湖上都道七侠急人之难,真是行侠仗义的英雄豪杰,岂知今日一见,嘿嘿!”——就束缚住了江南七怪。
为了不被江湖人耻笑,七个江南人一诺千金,长途跋涉,一路北上,终于找到了他们的徒弟郭靖,虽然精神可嘉,值得我们给予他们最好的赞美。
但是,但是……
转折关系的复句表意重点在后半句,这也是我想说的。
其实在江南七怪之前,郭靖已经有了一个师父——哲别。哲别是个神箭手,书中没有过多的情节告诉我们哲别是怎样教郭靖练习射箭的,但我们看到的结果是郭靖一箭双雕。
我猜想哲别的教育是赏识教育,郭靖对他有恩,当他被铁木真追杀时,郭靖不过是几岁的孩子,但他信守承诺,不告诉铁木真的人哲别藏在哪里,即使挨打也不说。哲别对郭靖赞赏有加,他从心里喜欢郭靖,他的教育是爱的教育。
可江南六怪教了郭靖十年,郭靖却越来越没有长进。每一个师父都对他很失望。
我们看看郭靖跟随六位师父学习的过程,就不难找到原因了。
首先,六位师父教他并非心甘情愿。他们虽然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却似乎没有教徒的意愿。他们不像玄真教那样的武学正宗,需要后人继承衣钵,他们只是自愿结义,我窃以为维系他们关系的是大家一起行走江湖可以互相帮衬。想想看,这些师父有没有一点像不得已做了老师的人?比如不得已成了师范生?比如考了个事业编?这几位老师缺乏对职业的热爱,尽管他们后来确实真心喜欢他们的小徒弟。
其次,他们不懂教育方法。他们是这样教育郭靖的:
(一)道德绑架
郭靖第一个拜的师父是没有教过他武功的五师父张阿生,江南七怪找到郭靖的那天,和他约定晚上崖顶相见,他们中的大多数希望郭靖届时不来更好,因为他们已经看出了郭靖资质平庸,若再因胆小不赴约,他们就可以对丘处机有个交代。可南希仁和张阿生说他们自己小时候也很笨,但是笨并不等于不能学会武功。
就在那天晚上,江南七怪遇到了柯镇恶的老仇家梅超风,张阿生惨死。以后郭靖每次学得不好的时候,大家都会说他对不起他的五师父。是否言外之意还会有,如果不是你五师父,我们也许不会收你为徒,如果不是到这里来找你,你的五师父也许不会死?
还有一点,就是不停地问郭靖,你还想不想为父报仇?
郭靖的整个学习过程就是这样不快乐,想想这六位师父的论调,我们是不是很熟悉?我们有没有对我们的孩子说过,如果你不好好学习将来会怎样,不吃学习的苦就会吃生活的苦?
(二)只训斥,不鼓励
郭靖的学习过程中听到最多的话就是你很笨。每个师父都觉得自己竭尽全力教他,可是这个徒弟却没有丝毫长进。有教育家做过类似的实验,把同样资质的孩子分成两组,每天对其中一组说他们如何聪明,对另一组说他们很笨,十年之后,这些孩子果然不一样。郭靖在学习之前就有这样的心理暗示,我很笨。试问,他能不能有自信?能不能学好?
想想看这是不是特别像我们的老师?每个老师只教一科,告诉孩子要学成怎样怎样,而我们的孩子要学六科。如何能让他们每一科都学得一样好?
(三)求胜心切,不懂反思自己
江南六怪一心想赢了丘处机,尤其是发现郭靖连杨康的师弟尹志平都打不过的时候,更加督促郭靖练功。这是不是特别像我们模拟考试排名靠后便增加孩子的作业?每个老师都唯恐自己占用的时间不够,孩子的作业便堆积如山,永远也做不完,而且越做越没自信,成绩越来越不提高?作业反倒成了影响学生前进的最大绊脚石?
六个师父从来不知道反思自己的这种办法对不对,每一个人都会给郭靖压力,结果必定是贪多嚼不烂,欲速则不达。
幸好郭靖遇到了马钰,马钰教他内功心法,教他呼吸运气,静坐敛虑。很显然,这是个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方法。从此以后,郭靖再跟师父们练武,便“逐渐身轻足健,原来拼了命也做不到的招数,竟然做得又快又准”。所以,也许最好的教育是唤醒孩子的内在驱力。
再后来郭靖又学会了降龙十八掌,成了武功特别高强的人,郭靖还是那个郭靖,资质依旧平庸,但有名师指点,能勤学苦练,终究学有所成。
我们不能否认郭靖的基础教育,但是这段求学经历确实特别耗时费力。不是每一个人都如郭靖般可以有幸得到马钰道长的点拨,可以得到洪七公的教导,那他正式拜师的几位师父便显得尤为重要。
怎样让郭靖们少走弯路,也许是我们这些师父们应该思考的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