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感动,总是在记忆的园囿拔节,其葱郁的光华日甚一日;或者就像潮水,执拗着哗哗撞击脑际。
时光焚膏继晷,今年九月,我蓦地想起十七年前那场“心连心”演出来。
2004年初秋,“心连心”慰问演出来我们赤峰,除有小分队去克旗和敖汉外,主会场就在喀喇沁旗锦山镇市民文化广场。
彼时,做为赤峰日报社记者,我还有着短裘长剑、烈马狂歌的职业色彩,被安排完成全称跟随报道任务。期间,除常规的采访外,还对本次“心连心”导演及央视文艺部主任、著名导演金越,歌唱家杨洪基和“草原英雄小姐妹”龙梅、玉荣进行专门采访报道。我已经过了追星的年龄,尽管当时明星荟萃,名媛簇拥,而且我们内蒙古的明星大咖几乎悉数到场,什么德德玛、拉苏荣、斯琴高娃、腾格尔、白岩松、斯琴格日乐,等等,但除与被采访的对象合影之外,仅仅随遇而安地站在导演旁,与张也、孙悦、某灿一同合影存照而已。
演出的盛况已被逝去的时光掩去,但“心连心”纪念林仿佛一帧定格的照片,任由时光的水流擦拭,从而历久弥新,葳蕤苍翠。
冠名《吉祥草原》的慰问演出在九月十三日下午,其空前的沸腾与喧闹被小镇人在很长一段时间津津乐道。其中,那些明星栽植的纪念林宛如一本书的插图,一直在岁月中妖娆。
演出翌日一早,几辆大巴迤逦而行,去了锦山镇南山山巅。那里,林业部门提前规划好了“心连心”纪念林址地。
锦山原本叫公爷府,因为背靠巍峨、秀美的花山,面临汩汩东去的锡伯河,在河南岸几箭之地,就横亘着绵绵的南山。绿水青山,钟灵毓秀,无疑是一处风水宝地。当年,为迎娶和硕端静公主,喀喇沁王爷就在此建造了华美的公爷府第。锦绣山水,加之自己的五公主下嫁于此,曾引得康熙皇帝几次来这里驻跸。康熙爷是位马上皇帝,喜爱探幽揽胜,对花山、南山流连忘返,还写下了这样豪放的诗句:“古木苍山路不穷,霜林飒沓响秋风。临流驻跸归营晚,坐看旌旗落日红。”
可见,锦山还是名副其实的。因为花山、南山一直是“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之地。
以前,我曾两次到过南山。此地没有北面花山的陡峭,它像一位长者,宽厚,仁慈,高山厚土,有着一道道的梯田。它是时代的产物,长过树,种过庄稼,栽过红果,后来终于回归,被划为了林地。南山下的锦山中学,曾是我的母校。读书时,我上过南山,穿过阡陌一垄一垄的庄稼,到达山顶。那时的南山,仿佛只有山下的庄稼,空旷的风,干净的天宇和浩渺的流云。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因工作调动,我进了锦山县城,在南山下租了一处民居,住了一年光景。子女上学的困顿,住房的窘迫,经济的拮据,工作的压力,让人疲于奔命,几乎与南山失之交臂。后来,欲乔迁新居,对南山滋生不舍之意,方才再次沿山坡小路徜徉而上。故地重游,除了山下田垄那些浪涛一样蓬勃葱郁的红果,山巅一株蓊郁的老榆格外引人注目。时令进入暮冬,万木萧索,老榆宛如岩石,或者确切地说,宛如独钓寒江雪的渔翁,抑或孤独的牧羊人。但是,那笔直的树干,苍郁的枝杈,孤寂而飒飒的啸响,即刻令人肃然垂手。那时,满山林木稀少,尤其老榆周围,几近不毛,这棵突兀的树便有了孤帆领航的况味。记得,我读高中时还是不更事的懵懂少年,在校园眺望,山上的榆树似乎干瘦、孱弱,仿佛树毛子,弱不禁风,当时去南山,根本就没有去理睬它。
如今,我方觉得,南山是老榆的家,老榆是南山的主人,它是南山的坐标。
纪念林就在老榆东北方向挨着老榆呈扇形铺展开来,俨然端坐在老榆的怀中,深情地接受着老榆的注视和护佑。
老实说,栽植一片林木,把南山绿化美化起来,是小镇人的夙愿。那天,松树苗和水预备好了,但那些树坑却是明星们亲手所挖。当然,市里、旗里一些当政的官员也混迹期间,为他们治下的土地洒下绿色的汗水与希望。明星们不是作秀,他们挖土,栽苗,浇水,倾注热情,全力以赴。尤其老艺术家诸如德德玛、杨洪基,或扶苗或挖土,不遗余力。而歌手孙悦尽管纤细,竟巾帼不让须眉,累得气喘吁吁……
如今,经过岁月的洗礼,那些树,已经长成一片森林,遮天蔽日,郁郁葱葱。好在,当地林业部门不乏有心之人,为每一株栽下的松树挂上了一个精美的木制标牌,标注着每一位明星的名字。那些名字,什么张也、谭晶,刘媛媛,鞠萍,张燕,等等,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一块块金币,在松树的腰间,叮咚作响,熠熠生辉。
是啊,毕竟他们栽下了树,也是留下一行造福大地造福人类的脚印,值得褒扬。
纪念林,让幽静的南山有了自己的内涵与韵味,给小镇和“悠然见南山”的诗句赋予了别样的色彩与光辉。
这样,“心连心”纪念林犹如引子,十几年来,南山相继成为喀喇沁旗“全国保护母亲河行动青年林”和“京津冀蒙晋青少年生态基地建设行动的生态绿化基地”。每年植树节前后,青少年学生、干部群众,纷纷来此,植树种草,挥汗如雨,把自己一腔绿色的情愫埋进这片神奇的土地。于是,坐拥着如茵的绿草如海的绿树,老榆如同统领万千队伍的元帅,在骄傲检阅着浩荡的士兵。这里无疑是赤峰难得的文化景观和旅游打卡地,迎着金色的秋风,不由产生“南山与秋色,气势两相高”的豪情。
相隔十七年再次造访南山,我感慨颇多。成长和厚重的过程,是独自留白间悟出滋味的。留白,是给你的那段时间,让你在苍绿的空间里,听着时间之绿水,从空旷的屋檐下,滴答、滴答,落下来——你尽有苍绿,却绿得这样盎然。
时间又过去了几个月,腊月在即。作家刘亮程说:“落在一个人一生中的雪,我们不能全部看见。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命中,孤独地过冬。”我知道,腊月一过就会与春相遇。是的,人世间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相遇!相遇不同的人,相遇不同的风景,相遇不同的事情。每一场相遇,都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