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发生在我从教的第一年,如今,19年过去了,我仍旧记忆犹新。
那天,我在班级里发卷子。当我发完最后一张回到讲台上时,一个纸飞机从后面冲过来,落在了我的脚下,我捡起来一看,正是我刚刚发的卷子。
我问卷子是谁的,连问了三遍,没有人回答我,我有些生气,让大家准备好自己的卷子,我从前面查到后面。奇怪的是,我查了一遍,每个人手上都有卷子,可见是哪个同学眼疾手快,把自己的卷子给了他(她)的同学。
我还是没有找到折纸飞机的孩子。
我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嘲弄,感觉整个班的同学都与我为敌,我告诉他们,如果这位同学不找我承认错误,下节课我就不来了。
下课了,我回到办公室,折纸飞机的孩子来了。他桀骜不驯的样子告诉我我在小题大做,我前言不搭后语地数落他,根本顾不得他可能已经完全识破了我的色厉内荏外强中干。
孩子走了,我觉得委屈,趴在桌子上哭了。
办公室的一位老教师给我讲了一件事。
“那一年我刚毕业,高考监考。考数学时候,有个同学请假上厕所,我准了假,但是心里一直打鼓,觉得他上厕所可能另有目的。果然,他回来时右手握成了拳头,我知道,里面有东西。接下来的时间,我便一直盯着他,还有一个小时才交卷,那个孩子始终右手紧握,没做成一道题,因为如果他松开手,就坐实了作弊的事。一直到下课,我看着那个孩子满头大汗的样子,居然很得意,心想,小屁孩儿,你还能逃过我的手掌心。如今想来,这是我当老师以来,最后悔的一件事,尤其是当我有了孩子,有时候做梦都会梦见那个孩子满头大汗的样子。我想,如果当时我假装一不留神,让他把手里的纸团扔掉,他可以继续后面的答题。所以原谅你的学生,不然你会像我一样后悔,他没有恶意,只是太顽皮了。他们会长大的,你也会。”
老教师的话说完,我如醍醐灌顶。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为难过学生,即使他们犯了在别的老师看来无法容忍的错误。因为我时刻记得他们只是孩子。这么多年下来,也没有学生再故意为难我。
“奇葩说”第六季有一期辩题是“奇葩星球上新规定,星球将给做好事的人发红包,你支持吗?”肖骁分享了一个故事:有一个10岁的小男孩,在暑假后开学的第一天,找不到他的作业了。回家的路上,天下着雨,他发现他的作业被撕碎扔在校园的池塘里,他看着自己的作业,放声大哭。他的语文老师走过来,了解情况后,双手捧着他的作业——那已经是被水泡得湿踏踏的一团纸,说“孩子,老师收到了你的作业”。
可能是怕说这件事是自己的亲身经历太煽情,肖骁说,这个男孩是谁不重要,但这个老师的名字值得被记住,她叫刘显针。观众都为之动容。我想大家也许想到了生命当中某一个宽容过我们,给过我们温暖的人。
我永远记得我那个学生的名字和长相,但我希望他不记得我,不记得一个年轻老师为了维护所谓自尊气急败坏的样子。
我希望每个孩子都能被他(她)的老师宽容以待,我希望每个孩子长大后都能宽容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