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去学校拿东西,打开启智楼506的门,每个桌子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包括小于的。
我走到自己的桌旁,坐下来伸手拉抽屉,发现每个抽屉都用透明胶布粘着,才想起放假当天,黄姐打电话说她给我收拾了桌子,因为办公室要装修。
其实那天中午我在办公室,期末考试时间排得很紧,上午考试结束时间是12:00,下午1:30就要到考场办。我、贾杰、尚颖在办公室吃盒饭,尚颖难得当了一次考务,自告奋勇在考试期间帮我们买吃的,我们三个懒家伙在办公室吃。那天中午办公室还有个更懒的晓兰,早晨就扬言中午在格物楼吃泡面,不回办公室,想不到中途也回来了。
吃完饭我就忙活着判卷,想着放假后二丫会耽误我的进度,拖了大家的后腿。一点半拎着电脑就去了考场办,什么也没收拾。
看着黄姐给我整理的办公桌,她精心贴的透明胶布被我轻轻一拉就开了,想起考试前一天她们要给抽屉贴个胶布,我说没用,她们说防君子不防小人,想起办公室这些可爱的同事们,两周不见,竟有些想念了呢!
启智楼506是高一语文组,这里有十个很可爱的人。
组长东泽是这个办公室唯一的男老师,当仁不让地包揽了所有的脏活重活,说来惭愧,自从和东泽一个办公室,我几乎没扫过地,没用过钥匙,我来的时候,他基本都在,包括晚上。
没有晚课的时候,我偶尔带二丫来学校玩,只要进了办公室,我就可以坐下来呆着了,因为二丫和吴叔叔是“好朋友”。我不知道她的吴叔叔何以成为那么多小孩子的“好朋友”,是因为他永远可爱的笑容,还是他永远那么有活力的装扮(连袜子都是彩色的)?反正每有孩子来办公室,他总会拉着孩子在一堆卷子前面玩自拍,然后发到微信群里炫耀,我们总会看到他比孩子笑得还灿烂。
他的办公桌旁立着一个架子,里面放着各种习题的答案,我们要印题的时候,只要告诉他我们在哪找的题,他就会第一时间把答案复印送到每个人手上。
集体备课,他认真听取每个人的意见,然后仔细整理,每次的集体备课记录单上都是他横扫高一语文组的漂亮字体。
东泽旁边是崔姐,崔姐是个热心的人,跟她相比,作为土著(张晓兰说,我们这些从小生活在这里,上学在这里,上班仍在这里,活动半径方圆几里,经常会接待各种打听事儿的亲戚的人是“土著”),我很羞愧,因为我没有那么多认识的人可以给我提供信息让我回答亲戚们各种各样的提问,所幸有崔姐。有人问我外地户口的孩子在咱们这儿读书有没有学籍,我不知道,但可以找崔姐,她可以拐弯抹角地帮我打听到;晓兰问某某商店卖的鱼,真的来自水库吗,崔姐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她“不是”;什么时候打疫苗可以不用排队,崔姐知道……总之,崔姐是个热心的人。
崔姐包的一手好粽子,连续几年端午节都是她来我家帮我包粽子。她自带干活穿的衣服,进屋换上,像在自己家的厨房一样操作,我只能把我的“主战场”让给她,自己打打下手。粽子包完,她会把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走时连垃圾都帮我扔了。一直到我自己可以独立包粽子,我家的粽子都是她包的。后来我自己包时总想,要是有崔姐帮忙,就不会这么慢了,要是有崔姐帮忙,操作台就不会这么难收拾了!
崔姐右手边是晓兰,晓兰是个段子手,大多数时间她都面对着墙,备课,看书,不多说话,偶尔说一句,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崔姐整天嚷嚷着要找一个本子,专门记“晓兰语录”,我们也都觉得晓兰做个高中教师实在太浪费资源,她要是去参加个“吐槽大会”之类的节目,一不小心就能红遍全国。
晓兰给我说过一件事:她要上学了,背着爷爷赶集用的大黑皮包,跟在一群大孩子后面,走到村口才想起自己没有名字,大声喊“爷爷,我叫啥?”爷爷说“叫张晓兰吧!”
我一直觉得这是个特别好的素材,幻想有一天我可以成为作家,这个情节会被我写进小说里,可惜我的作家梦一直没有实现。
黄姐是这个办公室和我一起工作时间最长的人,虽然经过多次调整,我们俩总有交集。我喜欢她的严谨,她的教案永远工工整整,不像我,忙时会写到飞起。她的字,永远一丝不苟,像她的人一样。
黄姐设计课特别有高度,有几次讲公开课,我请黄姐帮忙设计,她说得不多,但总能一语中的,比如“你这节课的落脚点在哪儿”“这样讲作文,和我儿子初中家长开放日时我听到的作文课相似,这节高中作文课比初中的多了些什么呢”让我很受启发。
黄姐的办公桌永远整洁,她的笔筒里只有几支笔,我不知道她的备用笔在哪里,但我知道她没有找不到笔的时候。不像我,大大的笔筒满满当当,抽屉里还有一堆笔,可想用的时候几乎哪支都没水儿。
和黄姐出差,打车、烧水、擦衣架……她几乎包揽了所有的事,当然还包括帮我拿票和身份证,我只要在后面跟着就可以了。上次出差,我自己只拿了一次票,还夹在一本书里忘了,半夜没有机票差点住不上宾馆,工作人员让我付住宿费,偏偏黄姐犟劲儿上来了,嫌工作人员不讲情理,坚持不让我付钱,说实在不行我俩就去机场坐两个小时,好歹我的票最后找到了。
黄姐最大的优点是能客观看人,即使是大家都觉得不好的人,她也可以从另一个角度看到这个人的好,特别难得。
尚颖是个全能选手,是启智楼506的学历担当,东北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硕士毕业,她的专业素养自是没的说,更牛儿的是她研究的领域绝不仅限于汉语言文学:谁的电脑出了小故障,谁的课件有什么地方修改不了,找尚颖总没错;谁需要订个车票,去医院挂个号,有不明白的问题,问尚颖啊;哪家外卖好吃,尚颖知道;甚至网上购物某物不在内蒙地区销售怎么办,尚颖会告诉你地址写“河北省内蒙古……”,包你买到……
贾杰是这个办公室年龄最小的,和吴东泽大侄女同龄,因此总被吴东泽叫做“大侄女”,调来这个办公室之前,我从来不知道辈份还有这么无赖的论法。
贾杰和尚颖一样,也是经常给大家帮忙的,只不过她家娃娃小,她精力有限,涉猎领域没有尚颖广泛。
贾杰是我最满意的一个徒弟,我说的是做饭。我整天在办公室炫耀厨艺,时而强行给人推荐好吃的。告诉尚颖,她时常都做不到令自己满意,(要知道,她对食物的要求并不高,食堂一种特别难喝的汤,在她的表述里都是“还好,有咸淡”)更别说让我满意。告诉小于,她也只是承认我推荐的所有东西里“下厨房”软件最好用,完全不把我这个自以为是的大厨放在眼里,还经常吐槽我偶尔失手做的拔丝奶豆腐不好吃,白瞎了一块新鲜的奶豆腐。
贾杰不一样,只要稍稍点拨,她回家就做,第二天会拍个照片给我看,有图有真相,还会说“丁姐教我做的几样菜都特别好吃”,极大地满足了我好为人师的虚荣心。
小于是“小身板,大能量”的最好诠释者,她家宝宝小的时候,她抱着上街,碰见苑校长,看小于抱着那么大个子的孩子,担心她抱不动会摔着孩子,宝宝都上高中了,苑校长还于闲聊时提起此事,让我们忍俊不禁。事实上,她不仅没摔着孩子,反而抱得很好,宝宝长大了,她又接着抱她的小贝贝,有人说她“老鹞子叼小鸡似的”。
放学路上,小于骑电动车,后座上是比她还高的姑娘,我每次看到她俩都无比心疼她的电动车。
这两年小于终于敢开车上路了,她的驾照是几年前拿的,却一直不敢开车,幸亏高娃这个名师指点了一个上午,她终于歪歪扭扭龟速上路了。她的车总是早上开来,中午回去,下午便不开了,据她说晚上路太难走。
她开车的时候,只要我没开车,她就会很高兴地说要载我,说报答这些年搭我顺风车的“恩情”。每次她让我坐在副驾驶上指导她开车,态度比问我做什么饭要谦虚多了,我总是“不吝赐教”,她也“获益匪浅”。
高娃是个漂亮的蒙古族姑娘,不,高娃当年是个漂亮的蒙古族姑娘,有同事戏称高娃自从结了婚,气质就大不如前了,我们狂笑。
其实高娃现在也很漂亮,只是确实比刚毕业的时候差了点儿,毕竟我们每一个人都难以抵挡岁月。她有各种颜色的衣服,很少人能像她一样能驾驭那么多颜色,我们买衣服时若碰到自己喜欢又感觉颜色太艳或样子太花哨的,都会说这件衣服高娃能穿。
高娃是外地来的蒙古族,她和我们这的蒙古族可真不一样:我们的蒙古族大多豪饮,她不胜酒力;我们的蒙古族喜吃牛羊肉、喝奶茶,她不喜欢;我们的蒙古族能歌善舞,她也不会。
“唯二”让我们确信她是蒙古族的,是她的名字和语言。可是啊,她的蒙语说的也和我们这不一样,她的蒙语里夹杂了太多的汉语,她说他们那个地方的蒙语都这么说。她用蒙语打电话,我们能够凭借听到的汉语猜个大概意思。以前我们常调侃说高娃是蒙中汉语说得最好的,一中蒙语说得最好的。后来语文组来了一个叫其其格的姑娘,是高娃的老乡,她的蒙语里不夹杂汉语,我们便开始讨论高娃是不是蒙中汉语说得最好的不得而知,但肯定不是一中蒙语说得最好的。
车跃是新来的同事,每天漂漂亮亮,笑声爽朗。她的亲和力很强,和学生关系很好,我和她一起上晚课,她经常课间也不回办公室,和学生一起呆在班级里。我看到她没收了学生的水枪,拿在手里,被学生一把抢走,她追过去和学生一起大笑。
我特别佩服她的一点,是她居然会理发,孩子不用去理发店也就算了,她老公的头发,她也敢理,理完给爷俩拍个照,发到朋友圈炫耀自己的技术。
还有一个是我,我每天迷迷糊糊匆匆忙忙,时而胡说八道,幸好大家包容;时而丢三落四,有赖大家提醒。我常常觉得启智楼506卧虎藏龙,我忝列其中,深感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