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后,达日罕的女干部们陪我一起登上了曼陀山。曼陀山紧挨着苏木政府大院的后墙,为达日罕乌拉阻隔了达里湖吹来的冷风,是一道天然屏障。其实,每次来达里湖,都是在北岸保护区落脚,来南岸还是头一遭。风有点大,头发被吹的乱蓬蓬,纠结成一团。两台风电机组似乎也比以往转的快了些,可大伙想看日落的兴趣却丝毫不减。俯瞰达里湖,水天相接间,一轮红日正在缓慢下落。只见湛蓝的天际与湖水的深蓝显现出了色彩分明的层次感。在我们的注视下,活跃了一天的太阳,潇潇洒洒地抖落了一地碎金橙红,把达里湖渲染的热烈一片,浓艳一片,神秘而缠绵。
达日罕乌拉位于克旗西部,贡格尔草原延伸至此,是克什克腾旗的传统养殖区,十个嘎查凭借255万亩优质草场,大力发展养殖合作社、家庭牧场和奶制品加工,打造现代化综合养殖产业。贡格尔草原有丰富的植物资源,多种药材与多蛋白植物组合,孕育达日罕的黄膘牛肉、绿色羊肉、传统奶食品为主的特色产品。
闻名遐迩的达里湖就在该苏木境内。
初次造访达里湖是在十几年前,也是草原才刚复苏的时节。记得那年五月的天空清澈高远,我和父亲、姑妈还有妹妹四人一路驱车向北,去祭拜姑祖母,无暇顾及沿途的风景。那年,在微凉的春风中,与达里湖的匆匆会面,潦草的有些落寞。后来,曾数次到过达里湖。记得有一日我站在湖岸边,沉浸在“落霞与孤鹜齐飞 ,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美丽景色中不能自拔。听着海鸥的歌声,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而心生眷恋。那天晴好,红海滩也恰好褪去了青涩,一地殷红更觉浪漫。
4A级景区、百鸟乐园、鸟类迁徙驿站、我国第三大天鹅湖,都是人们给它的美誉。达里湖还有岗更诺尔和多伦诺尔两个姊妹湖,亮子河、贡格尔河、沙里河,还有世界上最窄的河耗来河宛若引线一样将三个湖泊穿在一起,形成面积238平方公里的高原湖区。达里湖亦称为“达里诺尔”,汉译为“海一样大的湖”,是内蒙古地区四大名湖之一、赤峰市最大的湖泊。而分布在克什克腾旗农牧区接壤处的浑善达克南段的内流河、小湖泊和沼泽地,是达里诺尔湖主要的水源涵养地。浑善达克沙地的沙丘间多生以沙榆为主的乔灌木和多种草本植物,是维护沙地生态的主要植被,沙地疏林为克什克腾旗草原赋予了个性风景。因此,以达里湖为中心的湖泊湿地生态旅游是达日罕苏木旅游的王牌。
达里湖内产鲫鱼、瓦氏雅罗鱼(华子鱼)等,肉质鲜美无比。据清代《口北三厅志》载:“所产华子鱼,每年三、四月间,自大湖溯流而进,填塞河渠,殆无空隙,人马皆不能渡。”如今鱼塞河塘的景象依然是达里湖的一大景观。借助互联网,达日罕人把洄游的生命壮举直播到了全世界。
2020年1月,我随诗歌万里行再次走进了克什克腾,亲历了“冬捕节”。 冰面上作业捕鱼,是达里湖人世世代代延续至今最古老的捕鱼方式,一年一度的冬捕已演绎成当地的民俗节日。鱼儿拉出水面,在冰雪中跳跃着的身影是我平生所见最生动的景象。人们忽略了严寒,火热的激情也被冬捕点燃了。
玩的正开心,达里诺尔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处的刘爱民告诉我,在不远处的另一个地方,还有更火爆的“银冬驼文化节”正在上演。刘爱民长期在克旗工作,对当地的民俗民情颇有研究。他告诉我: 达日罕乌拉苏木是我国双峰花驼的主要分布区,素有“小驼乡”的美称,历史可追溯到十二世纪成吉思汗时期。双峰花骆驼更适合在沙砾和雪地上行走,适应寒漠生活,是国家1级保护动物。银冬驼文化节以双峰花驼为主角举办多场活动,有赛骆驼、驯骆驼、骆驼“选美”、选种公驼、祭种公驼、驼球比赛等,后来又增加了赛马,博克比赛,文化节也演变成了草原大型的民俗活动。有此盛会怎能错过呢!
当我们赶到时,只见悠扬的歌曲声中,身着鲜艳蒙古袍,手拿着鞭子的蒙古汉子们高声吆喝着,古铜色的肌肤,健壮的身躯,无不显示着力与美的完美契合。牧民斯日古楞牵着的骆驼是从他家的三十多头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对于即将参加的比赛充满了信心。他手里牵着的骆驼似乎知道这是它的主场,昂首阔步地走着,两座雄伟的驼峰傲然挺立,似乎在向人们炫示,它就是今天的霸主。
人头攒动,喧嚣的冬日被人们的热情驱散了严寒。拿着相机大拍特拍的一定是外地慕名而来的游客。“太美了,这里到处都是风景。雪原、盛装牧民、优雅高大的骆驼,都让人挪不开眼啊!”我身边的一位女游客兴奋地对着他的同伴大声喊着。
活动吸引了近千名牧民,他们都身着节日盛装,牵着自己心爱的骆驼来赴会。好多牧民都是全家出动,随着骆驼产业发展和驼文化普及,银冬驼文化节已成为当地牧民冬天的一项盛事。“我们草原人都说五畜俱全,这样更能体现我们草原的文化。银冬驼文化节是克什克腾冬季旅游节的重要项目之一,从2009年开始举办,不仅带动了当地的旅游业,也促进了骆驼繁殖,已经有牧民把骆驼养殖作为主业了。”苏木负责宣传的工作人员告诉我。
其实,达日罕乌拉苏木文化底蕴特别深厚,是蒙古族传统文化保存较为完整的地区。这里有古朴浓郁的民族风情,灿烂的民族传统文化,号称“中国民间文化艺术之乡”,也是赤峰市首个获此殊荣的地区。主要特色文化活动除了“冬捕节”和“驼文化节”之外,还会举办“兴畜节”和 “祭儿童敖包”,这两个活动都是自治区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项目。
躺在达日罕宾馆的床上,回想着数次与这方热土的交集,感慨万千。初夏的克旗气温还很底,静听风吟,辗转反侧总不能入眠。思绪飘忽间,不知怎的,我又想到了鲁王城,想到了浑善达克,想到了沙地人家,想到了初夏飘雪的奇观。
其实,今天一大早起床的时候还是风和日丽。洗漱过后,我还在达日罕乌拉的街头闲逛了半天。早餐过后,阿斯如、乌云高娃我们三人上路的时候天气也还过得去。谁知还没到鲁王城,老天爷就给了我们来了一个下马威。天阴了不一会,雨点就掉了下来,稍顷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而降,也把我们留在了鲁王城遗址。
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是在雨雪的洗礼中拜谒鲁王城遗址,心境却是不一样的。信步走在雨水洗涤干净的街巷,我似乎听到了应昌帝都昔日繁华的车水马龙,集市喧嚣的繁华,儒学馆琅琅的读书声。感觉我走的每一步,都更加接近历史,接近那辉煌的草原文明。每一个探问的眼神,都在扑捉王城的威严,都在接近一座宏伟的宫殿。
应昌路遗址位于多若诺日嘎查境内,又称“鲁王城”“应昌府”。城址坐北面南,由内域、外城和关厢部分构成一体,南北长800米、东西宽650米。1270年,由忽必烈之女囊家真公主所建,后升格为“路”,直辖于元朝中央中书省,发展成为蒙古草原上政治、经济、文化、交通及军事重镇。元末,元顺帝妥欢帖睦尔迫于明军追击退至应昌路,最终病逝应昌。皇太子爱猷识理答腊在应昌继位,史称北元。后该城在明朝被废弃。
达日罕乌拉苏木历史悠久,是弘吉剌部受封的故土,更是北元历史的发源地,也是蒙元文化传承发展的重要地区。境内著名的历史遗迹很多,应昌路遗址、金界壕、砧子山岩画等,均是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特别是金界壕遗址,它是继战国及秦汉之后又一条名副其实的“万里长城”。2020年金界壕遗址乌拉苏太段入围第一批国家级长城重点保护段。据说,金界豪长城国家文化公园建设已纳入克旗十四五规划。
无意于评判历史,毕竟客观存在的事物也早成过眼云烟,抓住当下的幸福,意义才会更加深远。
那天从砧子山看完岩画下来,坐在达里嘎查的满都拉家,与82岁三世同堂的老额吉道日吉拉家常。额吉面色红润,走路稳健,看到我们进屋,她热情地让我坐在沙发上,不一会,牧民待客的常规配置:奶豆腐、蒙古果子、黄油、炒米、奶茶等吃食就端上了桌。额吉一句汉话都不会说,但她能听懂我说的是什么。
“额吉,您感觉现在的日子好不好啊?”
“好,好,好。以前我出门,都是坐牛车,慢慢的。现在家家都有机动车,想去哪,加上油,转眼就到了。”我和额吉的对话,阿斯如当翻译,感觉一点也不费力。
“现在我们看病也方便,打电话医生就来家里了,也可以自己去卫生院。”额吉思路清晰,非常健谈,一点都不像八十多岁的老人。
“这么多年走过来,有什么是您最难忘的吗?”
“年轻时家里穷,做不起衣裳,就一件袍子白天穿,晚上洗,不管外出还是干活都是这一件。现在好了,你看我在家穿的便衣和你们一样。到了冬天我穿羊皮袍子,也叫得勒,夏天有夏天的袍子,春秋有棉袍。”从对衣服的执着上看,额吉年轻时一定是位漂亮爱美的姑娘。说到兴头上,额吉起身找出了她的两件袍子给我看。一件是夏袍,一件是春秋的夹棉袍子。两件袍子都是纯净的天蓝色,做工精美,传统的花纹刺绣,非常有民族特色。额吉的袍子让我看到,蒙族人顺应自然,讲究天人合一,保护生态的理念在生活中的绝佳体现。
男主人满都拉坐在那里听我们谈话,不时站起来帮我们往碗里加奶茶。能看出来,这个四口之家非常幸福。他是达里嘎查的动物防疫员,嘎查最优秀的“套畜手”,49岁的他做这一行已经25年了。
满都拉的妻子苏优拉玛不怎么讲话,看到来人只是温和的笑,手里一刻不停地忙碌着。她是大家口中孝顺、贤惠、勤俭的好妻子、好儿媳、好妈妈,也是嘎查妇女致富的带头人。前几年,她开始带领着嘎查的姐妹们加工奶食品增加收入。
“随着苏木大力发展畜牧业,牧民的生活越来越好了,大家起早贪黑挤牛奶、制作传统奶食品的人越来越少了。苏优拉玛闲暇的时候就开始制作奶食品售卖,每年能增加收入2万多元呢。”阿斯如介绍说。
在苏优拉玛的带动下,嘎查的女人们都纷纷开始挤牛奶,做起了奶食品。如今,奶食品销售已经成为达日罕乌拉苏木的又一个增收渠道。看着苏优拉玛,我不禁想到了前一天才拜访过的,住在沙地深处的毕力格图家,他家的家庭牧场做的风声水起。他的妻子萨日古拉也和苏优拉玛一样做奶食卖奶制品,都是敢想敢做的新型牧民代表,对了,还有鲁王城旅游景区开饭店的额日德大姐。我知道,在达日罕乌拉,还有千千万万个他(她)们,正在乡村振兴的路上,越走越远!
离开时,草原早已被春风吹绿。假如,哪天你开着车,沿着“达达线”畅游草原,吃着肥美的手把肉和各种山珍美味时,请你千万要记住这里厚重的人文历史、优美的自然景观、热情好客的牧民,还有天宽地阔的达日罕!
达日罕乌拉苏木简介:达日罕乌拉苏木位于克旗西部,距离旗政府所在地90公里,东部与达来诺日镇、北部与锡盟辉腾河、西部与锡盟正蓝旗、南部与浩来呼热苏木接壤,总面积346万亩(2307平方公里)。天然草牧场255万亩,其中,打草场38万亩,放牧场217万亩。苏木经济以畜牧业为主,2021年12月末,牲畜总头数为10.2万头只,其中,大畜为4.7万头,小畜5.5万只。苏木辖10个嘎查,户籍人口3445户7024人,常住户2536户4621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