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太阳并不明媚,因为有高高悬浮的一缕缕浓云。
昨晚颖就着明晃晃的月亮发来信息,说明天可能有雨,但大家都好像并不太在乎。
民联系了在景区工作的海霞,海霞让拉橡皮筏的师傅引领我们来到漂流的终点。这里有游客临时搭建的土灶,有曲径通幽的树荫,有粗糙的混凝土浇筑的平台,但是车必须停泊在路边,因为工作人员放下栏杆就只剩下拉橡皮筏的卡车车位了。
十三道湾又叫做十三道河。河水缘起十三道,可能是由于两边的峡谷婉转幽深再加上陡坡上浓密的白桦和生在窄窄的河滩上的一堆堆河柳把涓涓流水拆分的支离破碎、含蓄曲折。其实支离破碎的是高高矮矮、远远近近的绿色,含蓄曲折的则是在这些绿色植物中间川流不息的河水时隐时现的样子。
在码头上驻足,女人们就已经跨过小桥到河对岸去拾柴了。大项和民寻了一截老旧的烟囱倚在土灶上,坐上锅又培了些土上去。这边整理灶台注水煮肉,河的另一边也有拖着树枝兴冲冲回来的女人们。柴禾拾来了却湿漉漉的不好燃,土灶周围冒着大团青白的烟,大项蜷缩着身体小心翼翼地拨弄着灶膛里的底火,他的身影在烟气中褶皱成了一方老坑古砚。
浓烟渐渐散去,柴在土灶里噼噼啪啪响,大项伸直腰杆接了一碗鲜啤酒咕咚咕咚地喝下去。项嫂在一边看着自己丈夫的一举一动,她愣了一下神然后静静地走过去接过了那只空碗。春和红在帐篷底下相视一笑就不由得举起杯子各自抿了一口鲜啤酒。
盈盈一水,柔情依依。在岸边俯下身子便看到了河水从转弯处缓缓流过来,它一路欢笑着流过木板桥然后又消失在下一个弯弯的河道深处。我和凯在河边浣洗着烧烤用的工具,烤炉还是春天时用过,那时候当地的植物才开始生长发育,人们也刚刚萌生出郊游的念头。赏杜鹃、采草蘑、摞山韭花……现在,即使在河边的湿地里也再难寻觅各色的野花,只有河柳和冬青伴着清风摇曳着深绿,夏天早早就拂袖而去了。
碳是干的,撷几块桦树皮引燃,但依旧会冒出几缕青烟。艳在烤炉旁悉心地呵护着那一小堆炭火。民到河边洗手转身对着艳说“肉串也能助燃嘞!”艳斜着头对着河边说“好嘞,大家的肚子一准儿都开始敲锣打鼓唱大戏了。”艳架上篦子搭上肉串,不一会儿炭火果真越烧越旺了。
山高耸在河滩和水泥小路的两侧,一侧是草地一侧是树林,伸手过去仿佛就能触碰到她们。炊烟随风飘向灌木丛间,肉香却留在了那一片人间烟火的空地上。颖放下相机接过硕递来的肉串大块朵颐着,红递过来一碗鲜啤酒颖也一口喝下。春和项嫂在帐篷底下穿凿着玉米和菜卷,孩子们则像信使一般在帐篷和烤炉之间往来穿梭。
十三道湾,一湾一道风景,一湾一道故事。风景是大自然的禀赋,故事是人们在风景的留白处开启的人文关怀。在黄岗梁国家森林公园的怀抱里十三道湾变换着四季的颜色,而木石匣河却始终如一地绕着大山奔流,像是有不离不弃的信念与追求。
烟气渐渐消散了,大项掀开锅盖默默地念着“人要实心,火要空心,这样方能成就一锅好羊肉。”声音虽小却引得大家都默不作声地围拢过来。民抄过一把刀子向着羊肉扎去,再一扎便大声说“不赖!不硬不烂刚刚好。”大项伸出两只手紧紧地握住锅耳朵,再用力一提,锅子就飘来荡去地跌到帐篷里去了。
烧烤是餐前开胃的零食,手把羊肉便成了美食家的饕餮大宴。大家都在帐篷下立着。春和项嫂把羊肉一块块捞出来摊到桌子上,羊肉热气腾腾散发出诱人的香味,人们的食欲再一次醒来了……
红一碗接一碗地打着鲜啤酒。颖把相机丢在一边再也无暇顾及人们斯文扫地的吃相。艳席地而坐,手里的刀子不停歇地切割那只粗壮的羊小腿,孩子们则围坐在她身边像一只只嗷嗷待哺的小山雀。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灌木丛里小憩了,她一只手端着半杯酒,另一只手攥着刚刚从土灶里寻觅到的烤红薯,这样任由民千呼万唤春始终舍不得那一隅阴凉。韭菜花和辣酱是手把羊肉的闺蜜,淡淡的辣味把羊肉的膻味涤荡得一干二净。
河里远远地传来游客的喧闹声,转眼间橡皮筏已经靠岸。游人们头戴安全帽、身着救生衣打着赤脚走上岸来。他们三五成群地在小木桥上合影,眼睛里却反映着那顶绿色的帐篷。他们也许会兴味索然地嘟囔一句“美景易取,美味难得。野餐的家伙们竟然不知道尽一点地主之谊呀!”哦,我也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自从卡车师傅引领我们来到这里,大家就忙着搭灶生火,都还不曾细细地品味这奇山秀水呢!是啊,游客们偏爱漂流,十三道湾就呈现给他们一湾湾别样的风景;我们偏爱美食,在清冽的河边大家把酒言欢,高天厚土之间自然会留下我们续写的友谊和爱情。十三道湾从不吝啬,他总是把最美的一面展示给大家,让到过这里的人们各得其所而难以释怀。
酒足肉饱正待休息,天空突然乌云密布,大家赶紧收拾帐篷和家什准备返程。车行不远果然就下起了雨,到热水塘时雨就像瓢泼的一样了。停车避雨,雨幕在车窗前遮住了视线。我伏在方向盘上静静地想——此时,十三道湾也应该下着雨。雨雾之中,刚刚的一群人正躲在帐篷里避雨。山水间的一方空地上,三辆车、十个人、两桶鲜啤、一锅羊肉,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