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版:4总第215期 >2022-10-21编印

妈妈的火车
刊发日期:2022-10-21 阅读次数: 作者:鲍敏杰  语音阅读:

每次看到绿皮火车,我就会想起妈妈。妈妈曾为生计奔波,她的交通工具就是绿皮火车。妈妈带上大包小裹乘坐火车去外站做点小生意,每天早上八点钟,伴随着绿皮火车的长鸣离开,晚上七点返回。那时每早,妈妈就离开家开启一天的工作,我的失落就会油然而生,晚上火车长鸣的声音告诉我们妈妈就要回来了,激动又兴奋,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八十年代,绿皮火车的速度很慢,没有网络,没有超员超载之说,带东西也没有严格的限量。为了生计,火车上小商小贩比乘客还多。妈妈为了让我们能吃饱穿暖,不顾病痛的身体,向邻居学习做小生意。妈妈的心愿很简单,她只是想让她的七个孩子们能吃饱穿暖,健康成长。感谢上天的眷顾,她的孩子们都健康长大、学业有成、自食其力。也感谢那绿皮火车,她给妈妈带来出行的方便和生活的希望。因为经常乘坐火车,妈妈认识了一些列车长、乘务员和乘客,他们被妈妈自强不息、带病供养子女的精神所打动,无数次的开绿灯,比如减少运费和车票,有时还帮妈妈下车卸货物,但也有个别人瞧不起人、说话嘴损的,记得一位胖胖的中年女列车长,她对妈妈的伤害极大,她嘴损无德,曾因为妈妈没钱买车票而扣留所有货物,就恶语伤人,甚至还过分打骂了妈妈。记得那一天,妈妈没有准时乘车回来,而是半夜三更才坐别的火车回来,她回来情绪极坏,只是言语了几句,但第二天早上又像往常一样去市场进货,然后出行。过了好一段时间,她才陆续给我们讲了那天发生的事情,听完我们都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心疼极了。妈妈那天受到了非人的折磨,那个女车长真是坏透了,她不知道受什么刺激,就是想折腾那些无助的小商贩。后来一段时间,遇到她的车班儿,妈妈就买车票,少带货物,可喜可贺的是没过多久,她犯事就被免去了列车长的职务,调整了工作岗位,但她留给妈妈身心的伤害是永久的,虽然几十年过去了,但那事一直象一根刺一样扎在我心里,为妈妈疼痛。

我也忘不了跟随妈妈坐火车,一次乘火车,我往车座下面塞东西,不小心碰到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我道歉她没说话。只是上下打量我,露出了鄙视的眼神,那眼神像一把利剑穿透我的心房,顿时让我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也就在那一瞬间,我立下好好学习改变命运的志向。千余次的火车之旅,让我尝尽了人间的冷暖,期间也遇到了无数的好心人,给予了我们无私的帮助和鼓励,也正因为这样,才让我们的妈妈能够坚强的支撑下去,让我们能有机会完成学业,最终靠自己的努力得到了一份让无数人羡慕的工作,这是我的光荣,更是妈妈的骄傲。

还有一次,妈妈下车回家,被弹起的脚踏板给砸到了胳膊,那踏板可是铁的啊。身边的人都吓坏了,以为妈妈的胳膊断了,但坚强的妈妈不顾疼痛,坚持回到家里,用酒精按摩红肿的胳膊,第二天照样出门。妈妈说,有老天爷在保护她,她没事。就这样没有去医院、没有吃药,妈妈自强自救,让她一次又一次脱离险境。最为让人感动而难忘的是一位火车司机,看到因误车而奔跑追赶的妈妈,竟然将火车临时停下,让妈妈上了火车。那绿皮火车似乎在妈妈面前有了神奇的魔力,它给我们带来惊喜和许多美好而富足的记忆。

绿皮火车上曾售卖过一种纸袋包装的大面包,一个是250克,纸袋上有一个红色的圆圈,上面印着一个大大的“列”字。那个面包分量十足,松软香甜,十分诱人。妈妈偶尔会给我们买几个,回来分食。那个“列”字面包,是我们那个年代的人间美味,刻在了我的记忆里,想想都会甜到心里。但随着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列”字面包也消失了,那种香甜美好的味道随着时光的流逝再也找不到了。

那时,只要我们放寒暑,就会跟着妈妈出门,帮助她拿东西、扛东西。那时候,上火车不买车票,查票时要逃票,查票时我们就会藏到厕所,有时厕所里会同时藏五六个人,现在想想是多么的可笑,但那时候,为生活所迫,是没办法的事情。等到下车时为了省五角钱运费,我们要扛着东西走到几里外的市场去,那时,稚嫩的肩膀常常伤痕累累。因为见证了生活的艰辛和不易,我们都努力学习,在火车上、在市场里,我们都没忘记拿上书本去用功苦读。绿皮火车上人不多时,我们还可以坐下来写字做题,真的很感谢那段艰苦的岁月,它让我们能够顽强成长、锻炼出强大的内心去面对一切困难。

我们开学了,妈妈又成了一个人。她依旧每天乘坐那绿皮火车早出晚归,周末休息我们会去送妈妈上火车,每次都是大包小裹好多东西。每次上火车,人多拥挤,不亚于一场战斗。等到把东西都安顿好,才感觉出了一头一脸的汗水。妈妈催我们下了火车,火车很快就开动了。我们匆忙向妈妈挥手告别,也不知道妈妈能否看到。但妈妈回来不忙时,会给我们讲一些火车上的见闻和感受。妈妈拖着病痛的身体,用她超强的毅力、伟大的母爱,和父亲一起把我们供养长大。大姐的儿子会说话时,听到火车的声音,也会用稚嫩的声音骄傲而兴奋地呼喊:“姥姥的火车回来了。”

妈妈的火车,伴随着我们长大;妈妈的努力,影响着我们一生;妈妈的爱,融化在我们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