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版:4总第222期 >2022-12-09编印

礼 物
刊发日期:2022-12-09 阅读次数: 作者:张弛  语音阅读:

在晓慧的内心深处,有一件事,如一根刺,越长越尖利,日渐成为她心底的隐痛。

2009年秋,晓慧和同事一行十余人休假到四川阿坝、九寨沟等地旅行,这一日在九寨沟县城安营扎寨,观赏异地风光,体味风俗人情,顺便选购些当地特色产品。

对晓慧来说,每次出门,为朋友和家人购买礼物已成为习惯,譬如当地的知名工艺品、新奇的服饰物件、特色小吃等,都力所能及的买些回来送给大家,力求周到而节俭。如今在这远离家乡的异地,在一处处专门接待外来游客的大型商场,晓慧兴奋地如嗅到猎物的猎犬,一心想着给朋友和家人“淘”点有意义的礼物。

一行人逛着逛着,被一种名叫“天珠”的小石子吸引,天珠石据说与新疆的和田玉、云南的翡翠、内蒙的巴林石一样负有盛名。天珠石形状颜色各异,品质优劣不一,根据商家的介绍和同行的对此颇有了解的同事的意见,大家挑选出几串据说是正宗“老珠”的九眼天珠石手链,价钱也相对较高,一行人费尽口舌讲到五百块钱。那个年代的几百元不算个小数目,人们普遍不富裕,晓慧也是,看着这几串挑出来的古朴而不失精美的天珠石手链爱不释手,但又犯了难,谁能担得起这在当时看来比较昂贵的礼物呢?那一瞬间,晓慧想到了母亲,母亲很喜欢小饰品,而且到现在母亲还没有一件像样的首饰和饰品,如果买给母亲她该是多么欢喜呀。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晓慧又想到了此时自己正有事相求的一位女领导,她思前想后,觉得钱应该花在刀刃上,还是买给女领导吧。她从仅剩的两串手链里精心挑了一串,盯着老板包装好,付了五百元钱。之后,她又转着买了些当地售卖较多的围巾、披肩、水晶手链项链、牛角梳等物美价廉的小物品,分别带给朋友和家人。

十余天的旅行结束,晓慧满载而归,将领导和朋友们的礼物送出后,她来到父母家,父母亲和兄弟姐妹等一大家人早已围坐一起,满怀兴趣地看着晓慧一件件把礼物拿出来,然后分发给众人,围巾给了妹妹,水晶手链给了侄女,项链给了弟媳,兄弟们每人一把牛角梳子……大家喜滋滋地把玩着这些小东西,屋里充溢着欢乐的氛围。晓慧无意间抬头,看到围坐在一起的父母欢喜而艳羡的神情,父母是唯一没得到礼物的人,晓慧之前出门带给大家的礼物也都没有父母的份,“他们年龄大了,不需要这些”“父母是最亲近的人,不会挑儿女的理”,晓慧一惯这样认为,就连父母自己都觉得不需要那些身外之物,没有礼物是理所应当的吧,因为看得出来,父母丝毫没有在意一大家人的礼物里唯独没有他们二老的,看着大家高兴,他们也那么开心,所以晓慧从未多想,根本不以为意。“四十岁之前的人是不会给父母买礼物的,宁可为朋友、为同事、为兄弟姐妹买,也不会想到父母;友情、爱情、手足情……一切感情都胜过与父母的亲情”,这是多年后晓慧的“领悟”。

光阴一年年流逝,晓慧由三十多岁渐渐到四十不惑、再到年近半百,时光的飞逝、岁月的磨炼,让她越来越感到父母的重要、亲情的宝贵。近几年来,晓慧每逢出门,在带给朋友和家人礼物的同时,也精心地为父母选上一份,甚至有的时候不为朋友和家人带礼物时,也会为父母买一份,这时晓慧才发现,父母亲是需要礼物的,是在意这个的,从他们满脸满眼的欢喜和不停地问东问西里看得出来!尤其是爱炫耀的老爸总是逢人便讲。去九寨沟那年回来在父母家分发礼物的事情早已过去,可当时的情形却不由自主地越来越清晰地出现在晓慧脑海中,父母亲那艳羡的眼神仿佛一根嵌入手指的小刺,年复一年的生长,长成一柄扎入她心底、扎入她五脏六腑的利刃,扎得她疼痛不已,成为她后来任是为父母买多少礼物都弥补不了的伤痛。这种伤痛折磨着她,使她每想起就后悔,要是当时多买一串天珠石手链多好啊,戴在母亲的手腕上,她老人家该是多么地欢喜。甚至很多次她有去领导那换回那串手链的冲动,回想领导看到小盒子里的手链漠然的表情和那声淡淡的“谢谢”就知道,领导并未看重自己的心意,或许早已转手送给了别人,但对母亲来说却会如获至宝。而且,好歹为父母买点别的也行啊……,晓慧的肠子悔成了一寸一寸。

做儿女的总是明白的太晚,纵使后来加倍补偿,可那些年的忽略和漠视仍会沉淀在儿女的脑海里,变成一根刺并渐渐成为不可愈合的顽疾,让多年以后的儿女意识到自己当时是多么的混!晓慧的这根刺,有生之年,还能拔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