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版:4总第222期 >2022-12-09编印

回望高中
刊发日期:2022-12-09 阅读次数: 作者:张玉丽  语音阅读:

考个好高中,即使老末也成功。这话诚不欺人。

我初升高因八分之差与经棚一中绝缘。土城子高中是我唯一的选择。其实我非聪明人,只是把别人玩耍的时间用在了学习上。所以勉强在班级的前几名徘徊,再加上成绩好的,都陆续转到了一中。割倒蒿子显出狼,我这个充其量算是经棚一中的渣子生,成了土城子中学的上等生。

那个年代,出门基本靠走,联络基本靠吼(为了少跑路,捎信的人都站坡梁上喊,然后原路返回)。从上头地到土城子,没有直达班车,我去学校坐的是我叔伯哥哥连襟的毛驴车。清晨老早出发,不吃午饭,颠颠簸簸一整天,直至万家灯火,我们才到达目的地。

那时的土城子高中,真的很“土”。

教室是唯一的砖瓦房,地面仍然改变不了泥土地的命运。值日生每次都是在没有杀伤力的“硝烟”里奋战,直到一桶水花里胡哨地淋在地上,尘埃方在桌面、书本上落定,不愿当吸尘器的同学们才陆续回到教室,砰砰乓乓地一阵敲打,教室内又一次狼烟四起。

操场也是土地儿的,只在跑到边缘栽着椭圆形的砖,以区别其他土地儿。

宿舍是土坯房,可能是靠尺没有靠好,窗户像人的洼达脸儿陷进去,窗台下边又像孕妇的肚子外凸着。宿舍的门插销,更不靠谱,小女生也能一膀子抗开。

露天厕所离教室和宿舍都很远。反正,如果闹肚子,是憋了几帽头子汗才能到达的地儿。露天的自然无法防“狼”。有一次我单独去厕所,无意中发现头冲下的半颗脑袋,吓得我“嗷”地一嗓子蹦了起来,一泼尿全撒到了裤兜子里……但这事只能跟女生说,谁会把这种尴尬的事说给爱抱打不平的男生。

那时同学们都会苦中作乐,也能同甘共苦。

一个咸疙瘩能吃出牛肉干的氛围。把咸疙瘩切成若干片,放在炉子上煲一煲,满屋子咸疙瘩味儿让人直咽口水,吃到嘴里比吃牛肉干还香。没有零食,莜面炒面也能当饼干一样分享,你一口我一口地干唵,有时候吃得鼻子嘴巴上都是,一抬头发现大家都盯着自己痴痴笑,把持不住,一口干炒面喷了出来,大家都像进了面粉加工厂一样。

冬天,教室和宿舍都点柴煤炉子取暖。如果煤块湿,再加上风向不对,炉子呼呼地倒烟,大家不得不间隔一小时就大敞门窗,或者干脆跑到室外接受寒风洗礼。倘若天晴煤燥,炉子烧得拐脖儿都红了,炉子前后学生的衣裤,烤得像炕席底烙糊的打隔粕片子味儿。没办法,趁老师不在,离炉子远的和离炉子近的学生,自行调换座位,毕竟长时间挨烤缺氧和长时间挨冻都不好受。可是,大家仍然愿意把座位换到炉子根儿,因为炉子烧得遍体通红的几率很少。

杨国凤同学爱写诗歌,也爱分享美食。她是家里的老疙瘩,家人都偏爱她。她远在赤峰的二大爷每次回家都顺路到土城子高中看她,还要送些好吃的。她不吝分享,低年级的小学妹巴巴地“大姐,大姐”的叫个不停。从此,她也成了我们这届学生的“官大姐”。

与她相比,同住一个村的陶国华同学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尽管他每天第一个起床,甚至摸黑儿穿了“差乎伴”鞋去教室苦读,因为家里供不起书,高中没有毕业就独自骑着自行车,驮着行李回到了新井老家。送他走时,我们都哭了。但是上帝为他开了一扇窗。如今,他富甲一方,已是关东车村的父母官。

其实,我们那时候学习都很刻苦,一个追着一个看谁起床更早,所以睡眠严重不足,只有钟秀杰同学深谙靠时间与学习效率不成正比,她总是坐在床沿上,苦着脸絮叨:“哎呀,我咋睡不着觉呀!”

吕向华同学也是注重学习效率的人,她是我们宿舍的“懒虫”,可学习成绩却是最好的。她提供的免费饭菜,让我们吃出了节日的仪式感。土城子镇太平庄离学校不算远,周末她可以回家,带些白菜咸菜或者捞棵酸菜,再搲一碗荞面,回到宿舍,同舍的人就像过了一回年。尽管没有放一滴油,用饭盆咕嘟出来的咸菜或酸菜,就是一顿香喷喷的熟菜,再就着捻成五花八门的荞面猫耳朵吃,就是冬天晚自习后丰盛的宵夜,大家吃得汗鼻子流水儿,心满意足。

土城子地区是小米的故乡。小米捞干饭成为学校的主打伙食。米搁得时间长了,就会生一种小白虫,大师傅是没有时间挑虫子的,虫和米一起下锅。“当!当!当!”下课钟声一响,值日生拎着雪花皮铁盆、八杓,纷纷到食堂排队打饭。抬回宿舍再一勺勺地分餐。那隐藏在米饭里的小白虫,成了减食神器,令大家胃口全无,尤其用米汤一泡,白色的小虫子就飘浮起来,不饿个眼睛发蓝,肯定难以下咽。

最开心的要数一周一次的吃馒头了,弱不禁风的小女生都要预定五斤面的馒头。一顿肯定吃不完,而是在厨房捞小米干饭的日子里,不再吃裹挟着小白虫儿的米饭,用米汤泡凉馒头吃,远比热气腾腾的夹虫饭有胃口。只是打饭的时候苦了值日生,趔趔趄趄抬回来一大盆上了尖儿的馒头,分到自己时,如果“打粮了”还得算到自己头上。有时候馒头不熟,甩到墙上都掉不下来,几个男生甚至把不熟或者没揉匀碱如同夹心巧克力的馒头,放在校长信箱上,以示抗议。现在想来,馒头质量打折扣,并不是大师傅的过错,毕竟每个学生定二十五个馒头的量,光靠手揉,大师傅肯定累得胳膊抽筋。

生活的磨砺,让每个人都记住了那段难忘的光阴,也记住了一个个性格鲜明的老师,比如,耿直负责的李炳果老师,他课堂上的口头禅是:“你们都往前看!往我这看!”他非常怕拖堂,可是一不小心就拖了堂,匆匆离去时,动不动就把板擦给收拾走了,走半道儿再急匆匆地送回来。不苟言笑的谢云东老师,他经常催促学生赶紧还他垫付的粮票钱,甚至“威胁”说:“不给我,上你们家要去!”恨铁不成钢的王立新老师,他的谆谆教诲是:“你们看人家姜振勇,背单词背得脑瓜门儿冒汗!你们用他一半的功,英语成绩我就不信上不去!”慢条斯理讲课的王文艺老师,他的独门教学方法就是让学生登台讲课,还让学生带头诵读课文,因为读课文的学生把“白洋淀”,错读成了“白羊腚”而被男生调侃:“一只小船‘嗖’地插进了白洋腚……”还有未见其人见其肚的赵树祥老师,西装革履、俊逸洒脱的冯国金老师,惩罚犯错误的学生时,盯得同学们脊背发凉的姜宏民老师,严谨认真一节课至少说上百个“这个”“那么”的韩忠民老师……

读个普通高中,发奋努力也稀松。纵使我们每天十一二点就寝,四点多起床,但高考时,我们那届文科班“剃了秃儿”,好在理科班的施向东、周小光两名同学考到了赤峰师专,让我们着实骄傲了一把。虽败尤幸,我们在土城子高中收获了同学情,师生情,还有那些让人忍俊不禁的难忘的生活点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