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丫今年小学一年级,她的语文课本上有那首关于年俗的童谣,从放寒假开始,她就经常在我耳边叨唠着“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腊月初七的晚上,我告诉她明天早晨就可以熬腊八粥了,让她准备泡米。要知道,二丫是个做家务的小能手,给我一种无师自通的感觉。很多时候,我觉得她能不能做某样家务取决于她愿不愿意而不是会不会。比如她两三年前就特别喜欢和面,偶尔还会参与擀皮、包饺子。每次我和面的时候,她总是问“我可以搅拌吗”,得到允许后过来搅拌几下,当然我需要夸她能干之类,必要时还得说她比姐姐强多了。最后她会得到一个面团作为奖赏,拿到一边开始她的手工制作。
我给她讲过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故事。妈妈在床上缝被子,女儿在厨房和面。女儿说,妈,面多了。妈回答,加水。过了一会儿,女儿又说,妈,水多了。妈回答,加面。如是几次,妈妈终于生气了。大声喊,笨丫头,我要不是把自己缝在被子里出不去,早打你了。
二丫喜欢这个故事,每次我和面,她就在旁边配音:妈,面多了,加水……
可能是看的次数多了,也可能是她发现和面不过是个“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的过程,她有时候自己也能露一手了。有时,我把原料放好去干别的事,她带上手套开工,居然可以交给我一个面团。
所以我把我的“厨房百宝箱”交给她,听她念一、大米,二、糯米,三、银耳,四、莲子……她认认真真地洗好食材,放在锅里,看着我按下预约键,才放心地睡了。
喝腊八粥,带着孩子腌腊八蒜,不知不觉间,“哩哩啦啦二十三”了。
那天我下班有点晚,晚饭自然也就晚了。还没吃完饭,外面已经有送灶的爆竹声响起来了。二丫问我,今晚的鞭炮声怎么这么大这么密,我告诉她今晚送灶王爷上天,我们要多给他吃糖,让他“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
“所以,二十三,糖瓜粘吗?可你用什么做糖?今年你都没买棉花糖。”
的确,我用棉花糖做花生糖好几年了,每年做两大块,做的多孩子就吃得多。因为不想让她们吃太多糖,所以今年没买。
“没关系,妈妈给你做糖丝。”
我准备锅熬糖稀,在灶台上放好板接着,架势拉足了,糖稀熬好后我在上面倒,让孩儿爸在下面用勺子接着,还指导他要来回晃动勺子。事实证明我没有那么牛,不像我自己吹嘘的那样有做厨师的潜质。糖丝并没有像我在视频上看到的那样如细细密密的小雨从空中落下,它们变成了粗粗的一根,滴在板上,凝结成块儿。尽管卖相不好,两个孩子吃得很开心,二丫特意去抠粘在板上的糖块儿,亲自体会到了“糖瓜粘”。
二十四,扫房子。
扫房子没什么好玩的,和每天收拾屋子没有两样,不像我小时候,院子的每个角落、牛棚马圈、不住人的空屋子都要打扫个遍。我妈总说准备过年有两天最累,一是扫房子,二是磨豆腐。
不过孩儿爸做了让这一天不同往日的事,他带着娃儿们挂了彩灯,二丫自然是有优先挑选权的,把最好看的挑出来放到她的房间。她一会儿说这个好一会儿说那个更好,若不是每个房间只允许挂一组灯,她会把自己的房间弄成卖灯饰的。
晚上我泡豆子,二丫提着她和爸爸一起DIY的小兔灯笼,跑来跑去。
二十五了,孩儿爸洗干净石磨,开始磨豆腐了。我前一天晚上特意和了炸油条的面,准备配豆浆吃。二丫看着黄豆放进磨盘上的小洞,下面就有乳白色的浓浓的糊糊出来,很是开心,跟爸爸抢着推磨,可总是推半圈就够不到了,爸爸还得帮着推回来,可她卯足了劲儿继续推,开心极了。
我用最传统的方法过滤,烧开,点卤水,压实。践行童年记忆中的每个步骤。最后,点完卤水剩下的水我还泡了一大片海带,熟悉的咸腥的气味是小时候过年的气味。
我用制作过程的几张图片做了个简易的视频,煞有介事地配了“舌尖上的中国”的主题曲发朋友圈,二丫看了评价“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好玩儿”,我猜可能是这期“舌尖上的中国”太过简陋,和电视上看到的不一样。但我已经尽力为她还原了做豆腐的全过程,让她知道豆腐是哪里来的了。
“二十六,去买肉。二十七,宰公鸡。”
二丫说我这两天没事儿,冰柜里有肉,我也没有公鸡可宰。
“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
我可以做的,只剩下用心蒸馒头了,我也用不着二十八发面二十九蒸馒头,那种古老的发面方法我始终没有学会,我也永远不知道放多少碱面或者苏打是合适的,我只能借助酵母。按照“小红书”的指导操作,做了枣花馍和小兔子,居然没有失手,只是可能速度有些慢,小兔子的耳朵耷拉下来了,不过我对自己的花馍处女作还算满意,比糖丝强多了。二丫更高兴,她自告奋勇帮我把花馍摆成适合拍照的样子。然后迫不及待地吃了半个,尽管她刚吃饱饭。
贴好对联窗花,孩子们做着“三十晚上熬一宿”的计划了,我也该准备我的年夜饭了。我想,经过了这样的一轮操作,孩子记忆里的这首童谣也许会更有画面感,当她们长大成人,离开家庭,心里也会留存这份关于家、关于年俗的记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