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四哥领我们去看乌兰布统的影视基地,我们想爬上前山的山顶。山下是草原,山顶就变成了整整齐齐像士兵方队一样的森林,森林的后面是手可摘白云的开阔高地,这也是乌兰布统典型的风貌。
远远看,整个乌兰布统草原绿如翡翠,波澜起伏,当你从车上下来,走进这草中,就像在碧绿的海洋边上踏浪,不知不觉中,你已被这绿意打湿,浸入这绿中了。
随着你走近绿海中,你会看到三三两两的草原花朵,挡住了你的去路,哦,我太幸运了,原来我以前见过的只是花海,而这里是花潮,这里的花草随着坡形呈现竖立的状态,走在乌兰布统的山坡下,你像一位弄潮儿一样,感觉随时会被扑面的花潮淹没。
当你登上一个缓坡时,你会看到整个草原的绿色中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原来如翡翠一样的绿野中,不仅仅是一处,而是到处镶嵌着细密的小花,一片片粉,一片片白,每一朵微花都像夜空中闪耀的星星在等待着你的阅读,这时你就是懂得什么叫繁花似锦了。这时候,当你举起镜头,看到坡下你的朋友们,他们的身影早已成为繁花中的一部分了,他们从都市中采购的五颜六色的户外衣服只有在大草原中才重新获得了意义,那红衣少女正像一朵山丹花,牛羊好像珍珠撒,人人更像朵朵花。
不,人与花的唯一区别是人是可以移动的,人是可以聚集的。
“哇,太美了”“快,照这边山上的人”“快,照那边山上的人”。此时此刻,听到这花朵之上流动的声音,你才意识到作为一个看花人,你也正在以一枝花的姿态,成为另一个山坡上别人的风景。
乌兰布统缓坡上的微花,妙就妙在时隐时现,像是在给你捉迷藏。你在坡底时,花儿挡住你的脚步,显示它的身高,你在坡的中间时看到花儿片片,花冠硕大,如同走进幼儿园里,看到的一张张挤到镜头前儿童们的脸。等你登上更高的山坡时,微花不见了,只有无边无际的绿海,你的眼前,浮现的又是绿如翡翠的草原。
你在山顶上回过头来看,会看到身后就是茂盛的白桦林了。洁白高雅的白桦林让你想到圣洁的往事,你走出白桦林,望远方,你看到一朵白色的大花绽放在坡上,俏皮的克什克腾花神笑着告诉你,都不是花,那是云朵,那云朵再不像城里那样冷漠,而是亲和地顺着山坡向你手上游来,等你靠近它,它又悠然地远去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快下来吧,等着你喝奶茶呢”,等你从山顶上下来,又是一种感觉。听到喊声,你恋恋不舍地下来,等你再走下坡来的时候,那些微花又浮现了,微花越来越大,清晰地绽放出生机勃勃的面容。这如潮的微花虽然只有初来时的一面之缘,但此时此刻就像是你的老朋友一样,在风中摇曳着,争着抢着向你招手。这时,你与每一朵微花都交了友,也交了心。花儿一一站立相送,你亦不忍离去。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三句本来是言情话相思的佳句,却被王国维用以表现“悬思——苦索——顿悟”的治学三重境界,同样,在乌兰布统的山坡上,你同样能想起这三句诗来。
摄影 张今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