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版:3总第284期 >2024-03-15编印

从喝烧酒到喝锅茶
刊发日期:2024-03-15 阅读次数: 作者:张汉明  语音阅读:

在江南,最有情调的事情是在雨打芭蕉下喝茶,在克旗,则是把白毛风顶在门外,在家中与亲人朋友喝烧酒。 

克旗人是孤独的天敌,他们从不知道孤独是何物。我父母喜欢住在克旗,因为他们坐在家里等在窗前,一天里总会有人来串门子。 

克旗人是喜欢聚会的,我的同学有事儿没事儿都要聚一下,有时候星期天,一喝早茶就从上午喝到下午去了。我问他们一周聚一次吗?他们说:一周太长了,三两天就得聚一下,有时白天在一起上班,晚上还得聚一下。 

曾几何时,克什克腾还是一个以寒冷和偏远而著称的地方,一位赤峰农机局的干部说,那时候冬天,谁都不愿意到克旗来出差,又冷又远,但克旗人热情,经常领你到家里喝酒,一喝酒就喝多了。有一次半夜里从克旗往赤峰赶路,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车上不去坡了,需要找石头垫车轮,草原上好不容易摸到一块石头,但这块石头站起来了,原来这是头牛,可把他给吓坏了。 

诚实这个词,在克什克腾的人会换成另一种说法,叫实诚,说这个人实诚那是一个很好的评价,就是拿心来待人。克旗人见实诚人,就很喜欢跟他喝两杯,说起话来非常敞亮。看到不实诚的人,同样也要“教育”他们一下,跟他们喝两杯。喝两杯,人也变得实诚了。 

克旗人喝酒,先要普惠式的一人先喝一小壶,然后再开始单独找,忌讳晚辈端起酒杯来提议一起喝,一定要一杯一杯地敬,好事成双,一般要提两杯,杯子端得要比长辈低,以示尊敬。 

“来,咱俩近边的先闹两盅”,“来,咱俩好长时间没喝了,加深一下。”“来,与哥哥们敬一杯”,“来,与弟弟们喝一杯”,“来,我跟你喝两杯,感谢你上次那个事……”,理由越来越多,你发现整个酒场呈现一种“蜂房状态”,整个屋里的玻璃都跟着嗡嗡响,谁都没闲着,但各自说着各种的话。这样的酒场交流非常充分,酒喝透,话聊透,再有定力的人也会被感染,你会被东家的诚意打动,“你看我拔下输液针头,还来跟你喝呢”,这话一说,你更是招架不住了。你不喝酒有一种莫名的负罪感,人家也没求你办事,不就是喝杯酒吗?于是不知不觉就喝多了。 

有一年,我是从呼和浩特回热水镇出差,工作完毕,下半夜才回到经棚父母家里喝酒。喝到下半夜,大嚷小叫的,没少惊醒同一楼房的人。 

当夜接到电话的哥哥带来各种蔬菜,接到电话的姐姐由姐夫用自行车带着来炒菜,大家先是拥抱,然后是喝酒和唱歌。还有开酒店的哥哥,把茅台也拿出来了,颇有“五花马、千斤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的劲头,一直喝大天亮。 

近年来,喝大酒的明显变少了,人们开始流行喝早茶,登山,玩摄影,观鸟,泡温泉,读书。早茶上的是锅茶,很有气氛,吃上羊肉包子,小咸菜,非常讲究。渐渐地,人们也不限于拼酒上,而是考虑怎样做企业,更好地服务于外地游客。 

小镇有了新风尚。而那种羊归了圈,抵住风门子,坐在家里喝烧酒的记忆却使人很难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