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年,小村逐渐地恢复了平静,年的痕迹还在,鲜艳的对联,挂钱,还有散落在墙角的鞭炮碎片在印证着曾经的喧嚣和繁华。青壮年们的行囊开始变得鼓鼓的,时刻准备着带着全家的关爱和希望奔赴远方。过了初一的每个黎明,都有车辆静悄悄地驶出村落,静得没有惊醒熟睡的鸡和狗,以免惊扰了睡梦中的家人,引来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和老人的叹息声,声声入耳的牵挂让每个离乡的游子心里沉甸甸的。而初六,春天的第一个节气“立春”在“六九”的头一天就已经到来,但冬天的脚步却迟迟没有离开的迹象,相反似乎还寒冷了许多。近几日,北方大地的清晨总是灰蒙蒙的一片,总会有雪花在寒风的吹动下翻滚在旷野,覆盖了新年的残留物,白茫茫的大地洁白的如一张白纸,逐渐恢复了原有的状态,让每个人对来年有了新的规划。
“春到人间草木知”是指立春之后,大地就开始慢慢地复苏,漫山遍野的植物会第一个得到信号,开始孕育发芽。而我所居住的正北方的这个蜿蜒的山谷,与季节的脚步是有一定的差距的。真正能感受到春天的气息的时候是在清明节以后,积雪融化、土地松软,泥土的气息伴着春风迎面而来,沁人心脾的芬芳让每个在春天行走的生物心旷神怡、神采飞扬。但初春,在北方的大地还是随处可见冰天雪地。新年过后,乡间的小路上行人少了许多,沉寂中,每个人的心中已然有了一年的谋划。东院我的邻居“老黑”老两口是七十几岁的老农民,也是典型的留守老人,两个儿子在群山外面的城市打拼多年,房有了、车有了,也在各自的城市有了小家。春节,是他们返乡团圆的固定日子,大包小包的年货,儿孙绕膝的快乐,“老黑”夫妇总会在短短的这几天将一年的好心情堆积在脸上,三间红瓦房上的炊烟也整日的袅袅不断,屋里和院外都是满满的人气,显得格外的热闹和喜庆。
作为邻居,我也是“老黑”看着成长起来的,我比他的两个儿子稍大了几岁,也算是同一代人。他们哥两个回来总会来我家唠会儿嗑,叙叙旧。老大是一家私营农场的中层管理人员,最初公司成立的时候才十几个人,在西部的戈壁滩开垦生荒。夏季还好说,有工人在干活不感觉孤单。入冬,工人和管理人员都撤出农场,老大和媳妇为了多挣点钱和守住工作,自愿留下来看守农场厂部。最初的农场就有几间铁皮房子,没有水,没有电,方圆几百里地没有人烟,几个月里两个人储存好猫冬的食物,互相扶持着在这“荒郊野外”度过漫长的时间。大雪封山之后,各种野猪、狼等野生动物时常“光顾”他们的厂房,当年他们也是只有二十几岁的年纪,还是个需要保护的孩子,二十几年过去了,他坚持下来了。农场发展成为国家级大农场,水、电、路一应俱全,成为现代化的企业。他成功了,可他付出的心血和辛苦只有自己知道,二十几年远离家乡,儿子自小生活在爷爷奶奶身边,对他们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生疏感,他也想弥补一下对老人和孩子的亏欠,可二十几年的光阴是无法挽回的……老人的埋怨和孩子的叛逆,让他感觉自己其实很失败,说起这些,他的眼眸里充满了忧伤。
老二虎子三十多岁,高大魁梧,给人一种亲和踏实的感觉。从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仔成为公司的副总,他说,虽然现在看起来很光鲜,其实也是吃了很多苦的,曾经睡过桥洞、流浪过街头,但他没有给父母说过,也没有想过退缩,只能学会在逆境中求生存,他也说亏欠父母很多……
“牧羊人”是我另一个邻居的微信昵称,因为叫着亲切也符合他的身份,我也习惯性地在现实生活中叫他“牧羊人”。他有六百多只羊,二百头牛,由于长期的劳累,五十岁刚出头的他看起来要比同龄人老很多。村里人都劝他,女儿考上公务员已经成家,儿子也即将大学毕业,没有必要再拼命地干了。闲聊中,“牧羊人”却表示也很无奈:受市场行情的影响,牛羊肉价格下跌严重,如果现在出栏,前几年挣的钱会全部赔进去,所以,现在咬着牙也要坚持住。
又是一年春来到,一年之计在于春。乡间,吃苦耐劳的人总会早早地将一年的生活做好规划。老大和虎子还是想将“老黑”老两口带进城里生活,年前年后商量了多次,但倔强的“老黑”总是不妥协,他说他不喜欢城市的喧闹和繁华,而是习惯了乡村的生活,也习惯了乡村的宁静和谐,要在村里等着他们回家过年。
“牧羊人”找了银行的信贷员贷了一笔贷款,他说,今年还要大量地流转土地,种植玉米和小麦,争取能做到草料自给自足,这样就能降低养殖成本。还要到牧区联系闲置牧场去放牧,最大的希望还是牛羊价格能抬头,有个好收入。
而我,在这个春天,希望我的一双女儿学业有成,身体健康,我的工作顺心顺利,能为“老黑”、老大和虎子还有“牧羊人”等诸多村里人排忧解难,做一点力所能及的服务。还有那二十几亩土地,还要继续与老耕田人“老黑”精耕细作,确保来年有个好收成。因为,我们都坚信,经受住了冬季严寒的考验,春暖花开的季节还会远吗?
我们都在期待着春回大地,迎来一路芬芳的旅程。